老實說,文帝這一番挖苦的話讓雲厲心中很舒服。
這倒不是因為他有受虐傾向。
他明白,文帝之所以說這些,是關心他,是希望他愛惜自己的身體,别跟自己置氣。
雖然文帝嘴上說着對他沒期望,但文帝若是對他真的沒有期望了,何必跟他說這些挖苦的話?
“兒臣知罪!
”
雲厲誠懇的看着文帝。
“罪?
你有什麼罪?
”
文帝冷眼看着雲厲,“你監國的表現朕都看在眼裡,就算是朝中的禦史,都挑不出太大的毛病來!
但你為什麼一遇到關于老六那逆子的事,就像個無腦莽夫一樣?
”
“兒臣是太過擔心了。
”
雲厲慚愧道:“六弟能征善戰,又手握幾十萬重兵,兒臣每每想到這些,就夜不能寐……”
“然後呢?
”
文帝反問:“你擔心來擔心去的,改變了朝廷跟那逆子的局面嗎?
”
“沒……沒有。
”雲厲支支吾吾的回答。
“你也知道沒有?
”
文帝陡然提高聲音,猛然站起身來,指着雲厲的鼻子痛斥:“你擔不擔心,局勢都是如此!
你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
知恥而後勇的道理,還要朕教你?
”
雲厲微微張嘴,臉上一片苦澀。
“兒臣也知道知恥而後勇的道理。
”
雲厲苦笑:“可兒臣感覺自己再怎麼努力,都沒有任何勝算!
就拿盧林大營的那些人來說,兒臣從未虧待過他們,可他們還是……”
說起這個事,雲厲就憋屈得慌。
如果朝廷克扣了那些士卒的糧饷,那些士卒要叛變,他沒話說。
可他對那些士卒還不好嗎?
他就差把那些士卒當祖宗一樣供起來了!
可就算如此,他們還是叛變了!
這讓他覺得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沒有意義。
這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區區一萬多人,就算叛變了又如何?
”
文帝恨鐵不成鋼的盯着雲厲,“既然你知道自己打仗打不過那逆子,就把精力放在好好治國上面!
”
“你把這天下治理好了,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都會看在眼裡!
”
“倘若你是個聖明之君,那逆子想要造反,天下百姓都會站在你這邊!
”
“倘若天下的人心都在你這裡,他有再多的兵馬又有什麼用?
”
文帝火力全開,對着雲厲瘋狂輸出。
雲厲靜靜地思索着文帝的話。
文帝所言,似乎也确實有些道理。
但要說民心,他有民心,老六就沒民心?
老六為大乾開疆拓土,又推行攤丁入畝,他的民心能差到哪裡去?
他這皇位到底能不能坐穩,還是要看能不能打得過雲铮。
“多謝父皇教誨!
”
雲厲雖然不完全贊同文帝的話,但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記住了,小不忍則亂大謀!
”
文帝的臉色稍稍好轉,正色道:“上過戰場的人都知道,一味的強攻并不一定明智!
有時候,示敵以弱,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
“兒臣明白了。
”雲厲輕輕點頭,“那兒臣這次就答應老六的要求吧!
”
“此事你自己決定。
”
文帝揮揮手,又黑臉道:“你給朕聽清楚了,朕的兒子不止你一個!
如果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的那些兄弟應該會很高興!
”
“兒臣讓父皇和母後擔心了。
”
雲厲心中的郁氣消散不少,“請父皇和母後放心,兒臣一定盡快好起來!
”
文帝微微颔首,不再多說。
徐皇後也面露欣慰之色,又開始寬慰雲厲。
待太醫趕來,文帝又仔細的詢問了雲厲的情況,并交代幾個太醫暫住太子府,必須要确保太子府随時都有太醫在。
之後,文帝叮囑顧憐月等太子妃嫔,一定要按照太醫交代的飲食給雲厲準備膳食,并警告她們,在雲厲的身體恢複之前,任何人不得侍寝,否則,一律杖斃!
文帝他們前腳離開,雲厲後腳就收到了趙汲派人送來的信。
趙汲在信中詳細的說了盧林大營士卒叛變事件的前因後果,并針對此事做出了檢讨,還附帶了一封周道恭的親筆信。
周道恭在信中坦言,他原本是打算等雲霆到了盧林大營再派人去八洞鎮那邊,去策反八洞鎮守将李秀,以此來激怒雲铮。
但他都沒行動,雲铮就帶兵殺到盧林大營了。
襲殺雲铮手下兵馬的事,絕對不是他派人幹的。
周道恭懷疑,是有人蓄意挑撥朝廷跟雲铮的關系,就想讓雲铮跟朝廷打起來。
周道恭懷疑,要麼是西渠的奸細在搞鬼,要麼就是朝中其他皇子的勢力在搞鬼。
看完兩人的信,雲厲不禁陷入沉思。
如果周道恭所言非虛,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可是,朝廷和老六那狗東西打起來,對誰最有好處呢?
西渠确實是個值得懷疑的對象。
如今,朝廷跟那狗東西打起來,對西渠是最有利的。
至于朝中的皇子,老四肯定可以排除了。
老二和老五倒是值得懷疑。
畢竟,盧林大營出事的時候,正是他們被押解回皇城的時候。
他們背後的勢力心有不甘,想要挑起朝廷和老六的戰端,他們好趁亂而起,也完全說得過去。
但老二和老五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值得懷疑呢?
雲厲躺在床上,不斷的思索着。
朝中這些皇子要查!
西渠那邊也要好好查查!
算算時間,西渠的使團應該也快要到達皇城了。
到時候,倒是可以好好的試探一番!
自己莫名其妙的背了黑鍋,絕不能就此作罷!
沉思一陣後,雲厲又命人招顧修前來,并将周道恭的那封信交給顧修看。
“臣以為,周道恭說的應該是實話。
”
顧修沉聲道:“臣也懷疑,暗中搞鬼的要麼是西渠,要麼是朝中的某位皇子!
但最值得懷疑的還是西渠!
畢竟,朝廷和雲铮打起來,西渠是最大的受益者!
”
“孤也是這麼認為的。
”
雲厲輕輕點頭,“孤甚至懷疑,朝中有人暗中勾結西渠!
這兩股看似不相幹的勢力,很可能是一夥的!
”
“殿下所言極是!
”
顧修贊同道:“如今,朝中的其他皇子還想争奪皇位,恐怕也隻有借助西渠的力量了!
”
聽着顧修的話,雲厲再次陷入沉思。
這個事,必須查到底!
内憂外患!
不把那些藏在暗處的老鼠抓出來,這樣的事還可能發生!
朝廷這次讓步了,總不能次次都讓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