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江禾舒拿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等接通後,急忙問:“外婆呢?
在你身邊嗎?
”
她語氣急促,聲音也有些大,丁瑞瑞一愣。
“劉阿姨陪着奶奶在公園,奶奶讓我來老店買幾根糖葫蘆,這裡人好多,我剛買到糖葫蘆,怎麼了?
”
江禾舒丢下一句:“等會兒再跟你解釋。
”就挂斷了電話,撥通劉阿姨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江禾舒問了跟剛剛問丁瑞瑞一樣的話。
劉阿姨說:“老太太在涼亭裡跟人聊天呢,她的耳環掉了一隻,我正在找。
”
江禾舒手心冒出汗珠,急道:“先别找了,你去找我外婆,讓外婆跟我說句話。
”
劉阿姨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不出一分鐘,江禾舒就聽到劉阿姨詢問的聲音:“我家老太太剛剛還在這裡坐着,怎麼走了?
你們看到她去哪了嗎?
”
有人說:“她說去找孫女,沿着這條路向南走了。
”
聽到這話,江禾舒渾身皿液向上湧去。
她顧不上什麼,拔腿就往外跑。
江禾舒一邊跑一邊說:“劉阿姨,快去找外婆,拜托你快去找外婆。
”
她急得帶上一絲哭腔,劉阿姨就算再遲鈍也猜到江禾舒的意思了。
“你别擔心,老太太肯定不會有事的。
”
劉阿姨安慰一句後,絲毫不敢耽誤,按照路人指引的方向跑去。
可一切終究還是遲了。
接到劉阿姨電話的時候,江禾舒還有滿懷希望,然而聽到内容,她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胳膊擦到地面,破了皮,刺眼的鮮紅流了下來,一同流下來的,還有江禾舒滾燙的淚水。
她忍着身體的疼,從地上站起來,奮力朝着小區旁邊的公園跑去。
越往前,人越多,聲音也變得嘈雜。
江禾舒越過人群,跌跌撞撞地向前。
人工湖的岸邊,躺着一個剛被撈出來的人。
她的頭發蒼白,布滿皺紋的皮膚被水泡的發皺發白,毫無聲息地躺在冰涼的地上。
旁邊還有一個空輪椅。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樣,江禾舒的雙眼通紅,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張了張嘴巴,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的心髒越跳越快,快到江禾舒眼花耳鳴,直至眼前變得漆黑,意識全無。
——
裴晏是在淩晨趕到Z市的。
深夜的醫院很是冷清,走廊裡時不時傳來一陣悲恸的哭聲,夜風吹動窗戶,冷得刺骨。
雙眼紅腫的劉阿姨上前,哽咽着說:“江小姐還沒醒。
”
“外婆呢?
”裴晏嗓音幹澀。
劉阿姨又留下兩行熱淚,“已經火化了,瑞瑞小姐簽的字。
”
明明上午她們還在高興,說晚上吃大餐慶祝一下,誰知沒到晚上,老太太就跟她們陰陽兩隔。
别說江禾舒和丁瑞瑞,就是劉阿姨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護照已經辦好,腫瘤科的專家也預約好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接到江禾舒電話的時候,劉阿姨還覺得江禾舒想的有點多餘,誰知外婆竟然真想不開了,把她跟丁瑞瑞支開,投了湖。
裴晏的目光落到走廊長椅上懷裡抱着黑色骨灰盒,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的丁瑞瑞。
“劉阿姨,這裡有我,你帶着丁瑞瑞先去旁邊的酒店休息一下吧。
”
劉阿姨擦着眼淚,點了點頭。
等她們離開,裴晏打開房門,走進病房。
病房内一片漆黑,過了會兒,裴晏适應了這裡的光線,隐約能看到室内大緻的輪廓。
他走到病床邊,看着病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影。
當初他在A市看到外婆有想自殺減輕江禾舒負擔的苗頭後,勸解了外婆幾句,還提醒江禾舒一下。
沒想到還是沒能……
裴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給江禾舒蓋好被子,入了秋的夜晚空氣中都帶着絲絲涼意。
他無意碰到江禾舒的胳膊,才發現她在發抖。
裴晏怔愣片刻,擡手打開了病房内的燈。
江禾舒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她臉上全是淚水,雙眼通紅蓄滿淚水。
沒有一絲哭聲,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砸落到枕頭上面,枕頭都被她的淚水侵濕。
沒有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就這麼無聲地流着t眼淚,死氣沉沉,帶着無盡的哀傷,讓人刺心般的疼。
江禾舒睫毛微微顫動,淚水劃過臉頰,聲音沙啞:“裴晏,我沒有外婆了。
”
裴晏的心髒像是被人攥在手心,疼得厲害。
他俯身把江禾舒抱進懷裡,安慰道:“外婆隻是換種方式繼續陪伴你。
”
江禾舒神色呆愣地看着天花闆,“裴晏,如果我定期給外婆檢查身體,外婆的病不會到中晚期才發現。
”
“如果我畢業後好好上班賺錢,變得很有錢,外婆不會因為我沒錢,怕拖累我而自殺。
”
“如果回到Z市後我一直守着外婆,外婆就沒機會尋短見。
”
“如果我不把林雅跟顧璟的視頻發出去,外婆不會看到那個視頻,就不會暈倒。
”
江禾舒說了很多個如果,越說情緒越激動。
“是我害死了外婆,外婆這輩子很苦,我媽說得對,該死的人是我……”
如果外婆不撫養她,不用那麼累,或許就不會得癌症。
如果外婆在弟弟車禍時,救的是弟弟,爸媽不會跟外婆老死不相往來。
如果……
裴晏沉聲打斷她的話,“江禾舒,你沒有害死外婆,你不準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扣。
”
“知道外婆生病後,你賣車賣房給外婆治療,盡可能的哄外婆開心,為了她的病情,你承受了很多,你已經盡其所能了。
”
“沒人有資格怪你,我相信外婆也不會怪你。
”
外婆當然不會怪她,外婆最心疼她了,為了減輕她的負擔,甯願跳湖自殺。
江禾舒突然就哭出聲來了,悲恸欲絕,淚水很快就打濕了裴晏的衣服。
裴晏把她抱得更緊了幾分,再開口時,他語氣輕緩了些。
“禾舒,癌症的化療很疼很難受,對外婆來說,離開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
“我們尊重外婆的選擇好不好?
”
裴晏隻能這樣來安慰江禾舒。
外婆也确實說過不想再受化療的苦,可……
江禾舒實在不願意接受外婆離開的事實。
她哭了很久,裴晏溫熱的大掌輕拍她的背。
他說:“禾舒,你要振作起來,外婆的後事還需要你來主持。
”
舅舅和舅媽在監獄,丁乾死了,丁瑞瑞比她小,江禾舒要擔起這個重擔。
見江禾舒目光呆滞,沒什麼反應,裴晏繼續說:“還沒查到在婚禮上搗亂害外婆病情惡化的幕後黑手,你振作起來,我們要給外婆報仇。
”
聽到這話,江禾舒眼睛有了焦距。
是啊,原本外婆的病情向着好的方向發展,醫生都說以後定期檢查一下就行了。
是那段視頻,讓外婆癌細胞擴散,讓外婆對活着失去希望。
江禾舒握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裡,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
但不知想到什麼,她渾身無力,閉上眼睛,“你調查那麼久都查不到。
”
裴晏都查不到,她怎麼可能查出來呢?
她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報仇簡直是天方夜譚。
裴晏看着她的神色,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