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蕭驚寒從養居殿走出來,眼睛是紅的。
慕晚吟本也是心情沉重的,她跟言豫一同看向蕭驚寒,一瞬之間,她就看出了他的脆弱。
她沖上前,用力的抱住他的腰,柔柔喚道,“蕭驚寒。
”
猝不及防的溫暖,讓蕭驚寒的心瞬間充盈了起來。
他抱着慕晚吟,低頭埋進她頸間,不能宣洩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被她的溫暖包裹着,她用雙手,仔細承托着他。
慕晚吟抱了蕭驚寒許久,直到感覺他氣息平穩了些,才輕拍了他一下,“還好嗎?
”
蕭驚寒蹭了蹭她頸間細膩的肌膚,有些依賴,“嗯。
”
他松開了慕晚吟,兩人便都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言豫上前,與蕭驚寒打了招呼,如今的朝局,也該有個決斷了,蕭驚寒說獻文帝現在大概是要見他的。
而他懷中也有一樣東西,要交給言豫。
言豫看了一眼蕭驚寒遞過來的筆,“這是……”
“父皇遺诏。
”蕭驚寒轉動筆筒,拿出裡面一張極薄的絲絹,“這是皇兄第一次病重之後,父皇寫下的,若皇兄病逝,便傳位于本王,繼承江山基業。
”
皇兄登基的時候他也還小,那年皇兄因他而損了身子根基,父皇卻顧慮到,皇兄若年歲不永,皇位旁落朝綱不穩,所以立下了這麼一道诏書。
他作為皇帝,是為了江山社稷着想,也是對他這個小兒子的看重。
可就是這麼一道诏書,在他和皇兄之間,劃下了深到不可彌補的傷痕,讓他們互相猜忌,鬥争,甚至,厮殺。
言豫看到這絲絹诏書,心頭也是一驚的,也許是皇家皿脈對皇位,天生的敏感,讓他内心頃刻起了肅殺,但皇叔肯将它拿出來給他,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言豫捧着诏書,仔細看完之後,又仔細的收進了筆筒裡。
他猶豫片刻,“皇叔沒有将它交給父皇,是對孤的信任,孤也不能辜負皇叔這一份信任,這些年皇叔對孤的好,孤都是記在心裡的,所以……”
“你想怎麼做?
”慕晚吟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比蕭驚寒還要緊張。
她生怕言豫也會像獻文帝一樣,無論多麼信任蕭驚寒,感情多麼深厚,有這麼一紙诏書在,他們都會想殺了蕭驚寒,穩固皇位。
“你别擔心。
”言豫笑了笑。
他走到養居殿的殿門前,看着高高懸挂的門匾,旋身飛了上去,将筆筒放在了養居殿的牌匾後面。
他落下的身影流暢又幹脆,輕功肉眼可見的進步了不少,是從未懈怠和偷懶的。
蕭驚寒眼中帶着欣慰。
言豫理了理衣袍,又回到他們面前,輕聲說道,“皇叔,這份诏書就存放在這牌匾之後,由你們監督着孤,若孤真有一天令天下人,令你們失望了,你們可以随時拿出來。
”
昭告天下,名正言順的改立皇帝。
由蕭驚寒來稱帝。
慕晚吟心中有些不安,這一紙诏書放在這兒,就像在言豫的頭頂懸了一把利劍,天長日久的消磨,他難道不會像獻文帝一樣,對蕭驚寒由愛生恨嗎?
他會的。
人性都經不起考驗。
她緊張的抓着蕭驚寒的窄袖,手心都出汗了,蕭驚寒卻淡笑,“好,本王也答應你,在你的嫡子出生之前,本王不會有後。
”
他沒有後代,便是登基為帝,也無傳承,朝綱不會穩固,而言豫若是有了後代,他便是留存着這一紙诏書,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言豫彎腰拱手,深深拜伏,“多謝皇叔。
”
如此,是周全了他們兩個。
隻是……
言豫看了一眼慕晚吟,怕是要委屈她了。
她心愛皇叔,想嫁給他,與他成親生子,這樣一來,她便要繼續等上幾年了。
慕晚吟倒也沒多在意,蕭驚寒帶着她出宮,有問過她,這兩年先不要孩子,她會不會不高興。
慕晚吟淡淡道,“成婚都沒有影的事,王爺也不必這麼着急。
”
晚臨新喪,她哪裡有心情,去幻想自己的成婚生子。
慕謙,那個罪魁禍首,還沒有抓到呢!
獻文帝見到了言豫,他對自己的情況很清楚,撐着疲憊的身體,讓言豫準備一番,他要去宗人府,見蕭彥辭。
言豫不同意,“父皇,您不宜勞累,兒臣将他提來養居殿見您就是了。
”
蕭彥辭謀逆,其罪當誅,是必然要死的。
可他也是他的親弟弟,父皇要見,他也沒什麼好阻攔的。
可獻文帝堅持,“扶……扶朕起來。
”
言豫撐着獻文帝的身體,他沒有一點力氣了,就連坐在禦辇上,都是完全靠着的。
宗人府裡,蕭彥辭被關在最裡面的死牢裡。
皇族之人的牢房,雖寬敞些,可到底是牢房,陰冷又潮濕,每一面牆上,還刻着祖訓。
蕭彥辭待的,就是蕭驚寒之前住過的牢房。
漢王說,“逆犯蕭彥辭,自進來之日,便辱罵不休,對皇族,對皇上您……多有怨恨,皇上不如提審他?
不必親自去牢裡。
”
死牢裡面的一段路,還是很黑暗,很難走的,而且空氣也很差,怕是更不利于獻文帝的身體。
獻文帝由洪大監扶着,到了死牢門口,聽到蕭彥辭的咒罵,便叫漢王和言豫都出去了。
漢王擔心卻不敢說,言豫出聲阻攔,“父皇,兒臣還是在這陪着你吧。
”
獻文帝笑了笑,“朕就這麼最後一口氣了,太子日後執掌天下的時間還長,省些精力吧,朕與他,都不是你的威脅了。
”
這場大戰到最後,蕭驚寒雖然洗刷了冤屈,澄清了罪名,可他終究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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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豫掌控了一切,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言豫眸底閃過一絲晦暗,帶着漢王退了出去。
死牢之中,蕭彥辭停了咒罵之聲,他也聽到了獻文帝對言豫說的話。
言豫走後,他便趴在鐵欄上,放肆大笑,笑的眼淚橫流,手铐都在鐵栅欄上撞的哐當哐當響。
這聲音太吵,洪大監不由得勸告,“王爺小聲些吧,皇上經不得了。
”
現在的獻文帝,已是油盡燈枯了,他能夠起身到這宗人府裡來,身子已經撐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