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一日日過去,林清婉過的尚算舒心,隻是她的棋藝卻擱置起來,隻因王老太爺這些日子忙的幾乎瞧不見人影。
一個緻仕之人,卻每日被請進宮中,也不知曉究竟在做些什麼。
檸霜的醫館開了張,生意還算不錯,所有一切都在往前發展。
正華街的宅院也修葺一新,定了日子搬過去,隻等年前定下林軒逸的婚事。
這日,錦繡閣中都忙活起來,歸整東西,各個臉帶喜色,隻等搬去自家的府邸。
檸襄,“月禾,那套頭面貴重,你小心些,莫摔了。
”
“我曉得,這可是小姐的心頭肉,若是摔了,可就不能睹物思人了。
”月禾調侃笑道。
林清婉坐在軟榻上,身前擱置着一盤棋局,聞言紅着臉,瞪向兩個丫鬟。
“你們在敢胡言亂語,當心我将你們留下來。
”
月禾,“奴婢不敢,小姐莫生氣。
”
檸襄也求饒,“奴婢也是瞧小姐這幾日常常對着這套頭面發呆,這才提醒提醒月禾的,奴婢可什麼都沒說,都是月禾自己胡扯。
”
“檸襄,你這個牆頭草,昨日你還跟我……”月禾笑着去指摘檸襄,被檸襄火速上前捂住了嘴。
“快閉嘴吧,你可别忘了,你是王府的人,賣身契還在大夫人手中呢,小姐一個不高興,你就永遠待在這吧。
”
月禾笑容一滞,扭頭看向林清婉,“小姐,奴婢的賣身契……”
“歸根究底,奴婢還是王府的下人,這幾日…夫人與大夫人頗不對付,大夫人會不會借機為難,不肯給奴婢的賣身契啊。
”
她很是擔心,自己不能繼續跟着小姐。
林清婉笑容淡了些,“無礙,我自會尋外祖母去說,你不必擔心。
”
王氏自從知曉李氏對她的所作所為後,就對娘家嫂嫂頗為不滿,雖不曾言明,可卻冷淡不少,李氏也不是個軟的,二人一來二去,便生了幾分嫌隙。
李氏指不定怎麼巴望着她趕緊離開呢,自不會在一個婢女身上使絆子。
“小姐,奴婢要将這套白玉頭面收進箱籠裡了,您可要拿出一根發簪佩戴?
”檸襄詢問。
林清婉擡手撫上發間銀簪,在屋中時,她基本不帶發飾,很是簡單。
“留一個吧。
”明日喬遷,總是不能太過寡淡。
檸樂挑了門簾進來,“小姐,小庫房裡的東西怎麼辦?
”
林清婉這才想起,還有沈墨送的那些東西,如今還無處安置。
她想了想,才問道,“都是些什麼東西?
”
“绫羅綢緞,幾套頭面首飾,還有一件白狐裘皮,剩下的都是些小玩意。
”檸樂回憶着答話。
林清婉,“可有易碎物品?
”
檸樂搖頭,“應是沒有,就有一個琉璃制的花燈,擱置起來要費些功夫。
”
“你與檸襄今日提前過去新府那邊,将易碎的東西帶過去,小心安放,再單獨騰個庫房出來。
”林清婉蹙眉囑咐。
這些日子,沈墨不少以各種名義送她東西,她雖避而不見,可滿盛京都知道他們的關系,她亦不能直接推拒。
便先安置起來,待以後在還給他就是。
檸樂應下,轉身接着去庫房歸置東西。
晚間,王老夫人讓李氏張羅着,全家一起吃了個晚宴。
“清婉,往後回了自己家,可不能忘掉了外祖母,要記得經常回來瞧瞧我這老婆子。
”
“那是自然,等寒冬過去,清婉便接您過府住上一段時日,與母親一起陪陪您。
”林清婉笑着握住王老夫人的手,對這個慈祥的老人,有些許不舍。
“成,等天不冷了,我就去你們那住。
”
王老夫人眼中濕潤,“孩子,外祖母年歲大了,未能事事護你周全,這半年來,讓你受苦了。
”
李氏的行為,她事後曾聽說過,可自天氣寒冷,她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身邊的人便再不向她提及這丫頭的瑣事,不知是真的無恙,還是身邊人怕她操心,有意隐瞞。
“有外祖母疼愛,這半年清婉過的很好。
”林清婉道。
王老夫人歎口氣,搖搖頭沒有接話,“回自己的家最好,誰也不能讓你受了委屈。
”
李氏面色難看,婆母這話中意思,豈不是明着指責她苛待這個外甥女。
她心中很是不虞,起初,她可也是真心實意對她好的,可結果呢,她卻勾的最驕傲的長子與自己離了心,她未與小姑子翻臉,已是她大度。
王氏眼圈發紅,卻并未接話,回到自家府邸。
女兒就是掌中寶,她定會細心嬌養着,定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
明日即将離開,無論這些日子過的如何,畢竟得娘家嫂嫂收留是真,她不能做那等子小人。
她有意揭過不提,可宣氏卻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母親說的是,這都說,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哪裡都不如自家暢快,至少不會連個銀碳都用不上。
”
這是貶低了王氏,又諷刺了李氏。
畢竟是娘家嫂嫂,王氏不虞,卻也并未接話,可李氏卻不會慣着她,若非這些日子這貨在底下使勁蹦跶,小姑子也不會知曉自己暗中磋磨她女兒。
“二弟妹說的什麼銀碳,我怎的不知道,難不成是我生病,母親讓你代理掌家權那幾日?
”
“大嫂胡扯什麼,這宮中份例,我可是從不曾插手過的。
”宣氏立即反駁。
.
“大嫂你掌家十幾年。
我不過是代理幾日,那些眼高手低的管事豈會聽我的命令。
”
明知表小姐得府上兩位老主子歡心,若非得當家主母暗示,哪個敢胡來。
李氏都氣死了,知道宣氏沒腦子,不曾想她竟這般蠢,當着人家的面,将自己抖摟出來,王家還有臉面嗎?
王家沒臉,她作為王家人,面上就有光嗎?
“都給我閉嘴吧。
”王老夫人失望的呵斥二人,老臉都替她們臊的慌。
女眷席上,唇槍舌戰幾乎每日都有,林清婉早就習以為常了。
再忍過今晚就是了。
“這提到明日歸家,我倒是有個不情之請,要請大舅母割愛了。
”林清婉挑準時機,笑看向李氏。
李氏僵着臉,“你想要什麼直言,隻要我有的,談何割不割愛,都是一家人。
”
這個節骨眼,她當然要立住慈愛的表象。
林清婉一笑,“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初來時,承蒙大舅母照料,給我派了幾個使喚丫鬟,如今那月禾伺候我半年,處出了幾分感情,我就想着,問大舅母要來,帶回去。
”
李氏面上一松,“嗨,我還當是什麼事呢,一個丫鬟而已,你既喜歡,帶走就是,稍後我讓人将那丫鬟的賣身契給你送去。
”
“那就有勞大舅母了,多謝。
”林清婉很是客氣。
李氏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隻要不要她兒子,其他一切都能商量。
女眷這邊不比男賓那邊,吃過飯能飲幾盞酒,談論談論詩文,考究考究政事。
女眷這邊隻要一閑下來,準定生事,不是這個陰陽怪氣,就是那個絮絮叨叨,王老夫人着實厭煩,便早早打發了人回去。
王氏拉着林清婉的手走出遠心堂,才歎道,“許是那時的決定是錯的,若是不讓你來盛京,你也就不會遭那些罪了。
”
“王府裡雖有大舅母與二舅母糟心些,可卻沒那些權衡利弊,再者,我也不曾遭什麼罪,不過是二舅母想膈應大舅母,故意誇大其詞而已。
”
“就算過幾日不順心的日子,可如今也過去了,若當時我不走,如今怕是正在沈府後院遭罪呢,而且是無止盡的。
”
王氏點頭,“你這麼說也對。
”
那時沈墨的瘋狂,她如今還記得,若是清婉不走,他定會不擇手段逼迫清婉嫁過去的。
“以前萬般苦,勝在如今苦盡甘來,日子總算有了些盼頭。
”
“若是你二哥,能争些氣,連中三元,咱們林家就又能往前一步。
”
林清婉點頭,“二哥那般努力,肯定能金榜題名的,至于能不能連中三元,母親也别給他太大壓力,畢竟去外祖父這般奇才,可是難得一遇的。
”
王氏笑開,“我也隻是想想,你外祖父當年連中三元何等風采,若非有此鍍金,後來也不會在短短幾年内,官拜太師之位。
”
“母親不奢望他們多麼出色,隻要能護着你安樂無虞,便是我最大的寬慰。
”
林清婉,“會的,如今的舒心日子,不就是大哥拼來的嗎,他們一直都很努力。
”
她的兩個哥哥,都是傑出之輩。
“媛娘。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輕喚,李氏站在垂花拱門口,笑意盈盈的,仿佛是特意在等她們。
王氏笑容微淡,“嫂嫂怎的在這站着,這麼冷的天,當心着了涼。
”
“咱們姑嫂二人幾年不見,剛相處不過幾日,你就又要離開,我這心裡總有些不舍得,想與你叙叙話。
”李氏出乎意料的熱情。
“正華街隔着府上不過幾條街而已,往後見面的機會多的是,若是嫂嫂想我,也可到府上看我,我自是随時歡迎的。
”
王氏不鹹不淡,以她對李氏的了解,突然這般熱絡,必定是有什麼事需她幫忙。
李氏面色微僵,一時竟無話答對。
“明日還有諸多事要忙,今日就不陪嫂嫂叙話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王氏拉着林清婉,直接從她身旁走過,頭也不回的走上長廊。
“母親,大舅母這是……?
”林清婉着實驚異,李氏那般高傲之人,明知阿母對她不滿,怎會找上門來。
王氏搖頭,“估計是有什麼事,想讓我幫她吧,大概是與你外祖母,外祖父有關的。
”
以往沒出嫁時,她經常給李氏當刀子,什麼她難以出口的話,都由自己替她在父母親面前說和。
林清婉眨眨眼,必須要外祖父,外祖母做主的,怕是隻有大表哥的婚事了,她該不是又有了新的目标,沒臉去說,讓阿母去打頭陣吧。
真是想的很美。
……
錦繡閣。
衣櫃裡,妝台上,所有東西都歸攏到一處,一部分由檸襄,檸樂先行帶去了新府邸。
月禾侍候林清婉更衣上床,“小姐可還要看話本子?
”
這是林清婉的習慣,每天晚上都會看上一會兒。
想到那些藏書,林清婉猛然起身,“那些本可歸整起來了?
”
“小姐放心,奴婢就留了一本,其他的都讓檸襄帶走了。
”這些東西都是閨閣女兒家的禁物,她自然十分小心。
林清婉點頭,重新躺下,“明日人多,你務必要收妥帖些,莫讓阿母他們瞧見。
”
月禾點頭應下,給林清婉蓋上錦被,滅了燭火後離去。
翌日清晨,林清婉一早起身,屋中東西都已挪出去大半,下人正往外擡去。
月禾服侍她起床更衣,小聲道,“小姐,昨個夜裡,二房那邊出了些事情。
”
林清婉透過銅鏡看眼月禾,“能作的都不在府上,能出何事?
”
“是那位被幽閉的表小姐…”月禾聲音很低,生怕被人聽到,“聽說昨日三公子吃醉了酒,那位又正巧出門賞月,二人不知怎的,就……”
林清婉挑眉,自是明白月禾未盡之意。
“大冷的天,哪來的月,況且她不是被幽禁着嗎,怎會偷跑出來的。
”
月禾,“以前有三夫人暗中打點,那位雖被幽禁,但日子不差,下人看管的也不嚴,後來三夫人被送去寺廟裡,就托了二夫人照料……”
“二舅母使銀錢照看,最後竟将人看管到了自家院裡。
”林清婉搖搖頭,為這位二舅母的智商可笑。
那位已到陌路,如今能抓着哪一位表兄賴上都是不錯的選擇。
“咱們今日就要離開了,他們出什麼幺蛾子,都與咱們無關。
”林清婉執起桌上玉簪,慢悠悠的插入發間。
月禾點頭,“方才二夫人那邊還鬧的厲害,連老夫人都驚動了,聽聞,老夫人氣急,知曉是二夫人放出的表小姐,當場就給了二夫人一巴掌,罵她活該。
”
林清婉聞言蹙眉,“外祖母可有礙?
”
“餘嬷嬷當即便讓人請了府醫過去,夫人也過去了,應是不礙事的,不過生氣是肯定的。
”
王老夫人一直不喜三房,如今表小姐以這般行徑成為她老人家的孫媳婦,她怎能不氣。
林清婉歎口氣,這一院的人,沒一個真心孝順的,都是些讨債的累贅。
一切收拾妥當,林清婉帶着月禾去往遠心堂。
王氏從裡間走出來,壓低聲音道,“你外祖母剛睡下,别打攪她了,咱們直接走吧。
”
林清婉點頭,母女二人一同出府。
“外祖母沒事吧?
”林清婉擔憂問。
王氏臉色微冷,“沒什麼大礙,隻是氣着了。
”
“你外祖母這一生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緩緩勁就沒事了。
”
林清婉這才放下心來。
今日喬遷,是提前看的吉日,時間上不能有差池。
府門口,隻王景胥一人等在那裡,與林軒瑾、林軒逸二人交談。
宣氏正哭的死去活來,李氏估計心裡記恨着王氏,也不曾露面。
“姑母,表妹。
”王景胥沖二人拱手一禮,“景胥在此恭喜姑母喬遷之喜,待宴客那日定登門道喜。
”
對王景胥,王氏還是極其喜歡的,“景胥,你祖母那邊,你要寬慰着些,我明日就回來看她老人家,事已至此,别讓她氣壞了身子。
”
“姑母放心,景胥心中有數。
”王景胥從善如流,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很是讨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