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
”王老太師坐回位置上,看向柳楓亭。
“事情來龍去脈,老夫在來時已然聽說,待會定會嚴審,若當真是我王家女所為,老夫定當給柳家一個交代。
”
王老太師十分誠懇,有着淡淡愧疚。
柳楓亭起身,“王老太師廉潔清明,晚輩自是信您。
”
如今錯已鑄成,隻能查清事情來龍去脈,回府方能與家裡交代。
王老太師點點頭,面色有些陰沉,他為官數年,清名一世,如今小輩卻鬧出如此禍事,簡直辱傷王氏家門。
林清婉側頭看向上位的周暮,見那人還穩穩的坐着,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由蹙眉,王家家事,難不成他是想留下看戲?
感受到她的視線,周暮偏頭朝她看來,二人目光對上,片刻後,林清婉又慌忙移開,垂下頭端坐。
“呵。
”周暮陡然發出一聲輕笑,引的屋中幾人齊齊看他。
淩霄臉皮抽動,開口解釋:“平昌侯府一事,需上呈皇上,述清前因後果。
”
他們不能走,得看完戲才行。
王老太師點點頭,沒有不虞,雖是家事,可醜卻已經丢出去,他也不在意周暮再看會笑話。
半刻鐘後,王景胥才回來,身後跟着怯怯的王妍兮。
她眼皮紅腫不堪,以往清麗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弱柳扶風一般。
向屋中衆位行過禮,她安安靜靜的立于房中,眉眼低垂,不住的拽着衣裙,顯的很是緊張害怕。
卑怯中帶着驚惶,畏首畏尾的小家子氣模樣,任誰也不會将她與惡毒兩字聯系在一起。
可不巧,屋中幾人都不是王家三公子那憐貧惜弱之人。
王老太師:“宋家小姐,你可認識?
”
“認…認識。
”王妍兮結巴答話,緊揪着錦帕,顯的很是膽怯。
王老太師蹙蹙眉,“今日你可是去了内院的那幾間廂房?
”
“是,孫女…孫女有些不舒服,去休息片刻。
”
王妍兮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祖父,您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
“你一定要相信孫女,孫女清清白白,絕不敢做出與人私會一事……孫女…孫女也隻是受人蒙騙。
”
她趴在地上不住的嗚咽。
王老太師皺緊眉,對廂房中發生的事,他并不是特别了解,也隻是聽了幾句而已,可聽到王妍兮口中與人私會四個字,他臉色難看至極。
“孫女本來待在宴會廳好好的,是…是宋家小姐的丫鬟尋我,讓我去宴會廳,稱宋小姐有事等着我,我就…就過去了。
”
“可我等了半天,并未見到宋小姐,反倒是有一個黑衣人闖進去,意圖對我不軌,我拼命反抗,并沒讓那賊人得逞,跑了出來。
”
“這事,表妹也是知道的,她與幾位小姐親眼所見。
”
她看向林清婉,滿含希冀。
她話裡話外都是受宋明佳欺騙,與宋明佳所言截然不同。
“婉丫頭,她說的可是真的?
”
林清婉瞥眼王妍兮,站起身回話,“回外祖父,我與幾位小姐去廂房,的确看到表姐衣衫不整的從廂房裡跑出來,當時張家小姐為難,還特意去探查那間廂房,卻并未尋着什麼人。
”
王妍兮:“定是賊人害怕暴露,提前離開了,當時那麼多小姐都在,我怕損了聲譽,便不曾言明實情,祖父,孫女受此羞辱,還求您替孫女做主啊。
”
林清婉清眸冷冽,看着趴在地上泣不成聲的王妍兮,“表姐,當時有衆位小姐在場,你為保名譽不言語,尚且說的過去,可事情過去,你為何不告知于家中長輩知曉?
若不是大表哥派人請你來,你會說嗎?
”
罪魁禍首,如今卻成了受害者,究竟是真無辜,還是她倒打一耙,想推責于宋明佳,撇清關系。
王妍兮擡起頭,慘然一笑,“表妹生于錦繡,受親人疼愛,雖後來落魄,卻也有祖父、祖母疼若珍寶,怎會懂我一介庶女活着的艱難。
”
“我父親不進家門,嫡母對我尖酸刻薄,我不得任何人喜愛,宋明佳,她是大舅母挑中的兒媳,是大哥哥的未婚妻子,這狀,我要如何告,告予誰知曉,能還我一個公道?
”
“不過是以卵擊石而已,我想着也沒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若非祖父問起,我也是不會說的。
”
她默默落淚,一副隐忍至極,委屈悲戚的模樣,令人一時猜不出她話中的真假。
王老太師眉頭緊鎖,雖有不忍,可面對大是大非,他更在意事情真相。
“宋家遭禍,宋家小姐并無攀誣你的理由。
”
那隻會讓平昌侯府罪加一等,有黑甲衛親自着手問案,宋明佳根本不敢胡謅。
所以,是王妍兮說謊。
王妍兮心中咯噔一跳,果然是宋明佳出賣了她。
“宋家遭禍,宋小姐攀誣我,祖父,這什麼意思?
”
她咬死不認,玉荷已死,宋明佳并無實證在手,他們能奈她何?
王老太師緊盯這個不曾關注的孫女,一時竟有些看不清她的城府。
想到宋明佳那句賣女求官,他眸中一暗,淡聲開口,“你若當真受宋家小姐坑害,我自會為你讨回公道,隻是你與宋小姐并無來往,她為何要害你?
”
王妍兮垂下眼簾,無奈至極歎口氣,“是宋家小姐,不知從哪聽了虛言廢詞,稱…”
“稱表妹與大哥哥有私情,就與幾位小姐暗中唾罵表妹,碰巧被我聽到,與她發生幾句争執,想必是因此才記恨我吧。
”
她說的有理有據,若非林清婉對她有幾分了解,都險些信以為真。
“那表姐可還記得,宋小姐是與哪幾位傳我閑話?
”
王妍兮搖搖頭,苦笑道,“表妹,我在府中境遇如何,你也是知曉的,若不是沾表妹的光,我根本出不得三房院門,哪會認識那些小姐是哪家的。
”
林清婉呵笑一聲,唇畔帶着譏笑,以往,倒是她小看這位表姐了,這巧言令辯,颠倒黑白的本事當真了得。
王老太師卻陡然轉了話題,“我聽聞你母親給你尋了門親事,你可知曉?
”
王妍兮神色一頓,又快速掩下,垂下頭,沒有言語。
“你但說無妨,若是那些不三不四的,我自會為你做主,咱們王家雖不比往日繁盛,但骨氣仍在,斷不會允許後輩做出賣女求官之事?
”王老太師神色鄭重,透着絲絲怒氣。
王妍兮緊攥錦帕,快速思量着其中利害,如今事情未成,即便她今日脫身,怕還是難逃被小宣氏送進大理寺卿府為妾的厄運。
可如實相告,祖父會否真如他所言,替她做主,還有,祖父又是從何而知?
“你不說話,是沒有此事,還是不想說,或是你中意你母親說的那門親事?
”
王老太師老眼眯起,眸色一暗,“你可要想清楚了,那大理寺卿可不是什麼良人,且他年過半百,妻妾不計其數。
”
王妍兮渾身一抖,錦帕飄落在地,腦中浮現一個大腹便便,油光滿面的老男人,心裡的防線立即崩塌。
“求祖父做主,孫女是受母親所逼,孫女不願嫁予那人做妾,”
她大好年華,如何甘願嫁給一個色胚老男人,終其一生。
王老太師陡然閉上眼睛,臉上是濃濃失望。
“大丫頭,今日之事果然是你背後主使,你為何要這般做?
你二表哥哪裡對不住你,你要聯合外人坑害于他?
”
王妍兮傻眼,不是要給她做主嗎,不明白話題怎就又轉了回去。
“祖父,孫女方才已經解釋過了,孫女不明白您什麼意思。
”
王老太師端起身側茶盞,喝下一大口,壓下心中憤怒。
“你口口聲聲與宋家小姐并不親近,可宋家小姐又是如何得知你母親要将你許給大理寺卿的?
”
“此事連我與你祖母都不知,你母親更不會四處宣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