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的臉色卻比剛剛更難看,他唇角繃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阮梨清瞧着他的臉色,然後想了下,猜測性的反應過來。
她面色淡淡,看着沈灼眉梢動了下,“要去廁所?
”
沈灼眼裡劃過一絲惱意,阮梨清就知道自己想對了。
沈灼這人最愛面子,平日裡就端着的跟個什麼似的。
哪怕現在情況特殊,也不舍得放下自己的姿态。
阮梨清就又坐了回去,很是平靜地問沈灼,“需要護工嗎?
”
沈灼擡腿就出了病房,隻留下一個倔強的背影。
阮梨清看了會他的背影,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公立醫院,條件一般,阮梨清出了住院樓,在門口喘了口氣。
醫院裡沉悶的消毒水味,壓的她有些想吐。
淩晨一點,醫院門口還人來人往,阮梨清在邊上一個賣馄饨的小攤坐下,要了份小馄饨。
攤主是一對中年夫妻,送馄饨過來的時候,還送了她一個煎蛋。
阮梨清皺眉:“我隻要了一份馄饨。
”
“簡單送你的。
”女老闆笑呵呵的,“看你這麼瘦,多吃點。
”
“看你的樣子,是家屬吧?
家裡人生病啦?
”現在小攤的人不多,老闆倒是很有閑心,操着一口帶着口音的普通話和阮梨清聊天。
阮梨清頓了下,說道:“不是家裡人生病。
”
“那是你朋友?
”
好像也不算。
阮梨清垂目盛了個馄饨,小口的吃着,沒回答,全當是默認了。
“看來你這個朋友跟你關系還不一般哦,你男朋友啊?
”
阮梨清這下否認了,“不是,是普通朋友。
”
“普通朋友還有半夜在醫院照顧着的呢?
”老闆打趣的反問了一句。
恰好又來了幾個客人,他們就忙着煮馄饨去了,沒再管阮梨清。
這一份馄饨有十二個,每一個都皮薄餡兒大,阮梨清才吃了五個就有些吃不下去了。
但那老闆卻熱情的很,不時從她身旁經過下,親切地督促她快點吃,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
阮梨清又勉強吃了兩個下去,實在吃不下想放勺子的時候,身邊突然多了一抹陰影。
她擡眼看去,沈灼手裡拄着根拐杖,沉默的看着她。
阮梨清眉心一擰,“你出來幹什麼?
”
沈灼瞥了眼她碗裡剩下的馄饨,不答反問:“餓了?
”
“沒,出來透口氣。
”
剛剛過來的那幾個客人,打包完了就走了,小攤就又安靜下來。
阮梨清把面前的馄饨碗推開了一些,問沈灼,“什麼時候回南城?
”
沈灼垂眼看着那碗被阮梨清推開的馄饨,悶哼了聲:“問這個做什麼?
”
“怕你當真交代在這。
”阮梨清意有所指,“你這腿要是當真不想要了,還是回南城去作比較好,免得在洱城出事,又牽連到我。
”
“你就這麼怕?
”沈灼語氣聽不出情緒,他從包裡拿出一包消毒濕巾,慢條斯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後将阮梨清剩下的那碗馄饨放到自己面前,很是自然的吃了一個。
阮梨清淡淡看着他:“怎麼不怕,在警局裡的滋味可不好受。
”
她笑了下,隻是笑意不達眼底:“說起來這還算得上是我人生的第一個污點吧,沈灼,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了。
”
沈灼正在盛馄饨的手一滞,随即緩緩擡眼,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下,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能開口。
阮梨清看着邊上的暗黃色路燈,突然覺得挺是時候的,所以她說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和我聊聊嗎,想聊什麼?
”
沈灼睫毛輕垂,面色不改,“現在說好像沒什麼意義。
”
“是覺得沒意義,還是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開脫?
”阮梨清說的很直接,她淡定開口:“沈灼,我認識你很多年了。
”
所以沈灼心裡的那些個想法,她也算了解。
他傲慢又矜持。
分明是個利己主義,卻又非得給自己戴上一個溫柔又虛僞的假面。
“我不管你還要在這邊待多久,但是明天你叫章雪過來,我還有自己的事,不可能把時間都耗在你身上。
”
阮梨清慢慢說着,“作為感謝,醫藥費我可以報銷,到時候發到我以前的郵箱就可以。
”
沈灼也沉默的聽着她說話,直到她說完,他才輕笑了聲,語氣聽上去似乎有些疲倦:“阮梨清,你一直都不相信我,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沒有。
”
“你相信過我嗎?
”阮梨清點了點桌子,語氣嘲諷:“和阮境白做交易才答應放我一馬的人是你吧?
認為暖陽會出事,也是我自己不老實的人,還是你吧?
”
“沈灼你自己都是這樣,又憑什麼要求我相信你呢,還是說你心裡其實是在埋怨我,怪我不懂你的苦衷?
”
阮梨清心裡是當真覺得好笑,沈灼實在太自我了。
她突然覺得有些乏味,好像這麼久以來她所經曆的事情,在沈灼眼裡,就是一場她的不懂事折騰似的。
她默了好一會,才說:“回醫院吧。
”
隻是回去的路上,阮梨清兀自一個人往前走着,沈灼拄着拐杖緩慢的跟在她身後。
沈灼皺了下眉毛,看着阮梨清穩穩當當邁向前面的步伐,黑眸晦暗。
他并不喜歡這種感覺,分明他和阮梨清就差了那麼幾米的距離,但他卻好像怎麼也追不上似的。
而他也不知道,之後某天,他确實會這樣,隔着幾米的距離,看着阮梨清走向另外一個男人。
而他,隻會比現在更狼狽的,被她遺留在原地。
阮梨清第二天清晨就離開了醫院,她走的時候,章雪還沒來。
沈灼大概因為昨晚吹了冷風,又有些發燒。
阮梨清一大早回了酒店,收拾了行李把房間退了,準備回村子裡。
不過離開之前,她沒忘記給安知許說一聲。
安知許可能還沒起床,聲音聽上去有些低沉,他問:“一定要今天回去嗎?
”
阮梨清問:“怎麼,你有事?
”
安知許嗯了聲,“你也知道我是來參加朋友的婚禮,昨天那場事故,新娘的伴娘剛好在附近,受了點傷,沒辦法參加婚禮了。
”
“我本來想問你有沒有空,看你能不能來幫個忙。
”
阮梨清下意識地拒絕,“我不太合适,我結過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