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清又耷拉下眼皮,半眯着眼睛問沈灼:“什麼時候回來的?
”
她聲音聽上去很疲憊,甚至有點鼻音,估計是從雲鎮回來那會,沒适應南城的溫度,所以感冒了。
沈灼冷着臉垂目看她:“你回來,為什麼不和我說?
”
阮梨清不太在意,“太忙了,沒來得及。
”
“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沈灼一身都冷冰冰的,身上還帶着夜裡的寒氣,估計是直接從雲鎮趕回來的。
實際上也是這樣,沈灼在阮家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準備直接回南城。
結果沒想到,雲鎮從半夜開始下雨,雨水綿綿,又冷又冰。
阮元呈身體本來就不好,這場突如其來的降溫,讓他直接犯了老毛病。
莫蘭本來打算帶阮元呈去鎮上相熟的醫生那裡看看,但天氣原因,有些不太方便。
而幸好沈灼也在,他看了下阮元呈的情況,什麼話都沒說,就主動把阮元呈送到了醫院。
不過這些,沈灼都沒和阮梨清說。
他黑眸看了會阮梨清,然後慢慢把眉心擰起:“你回南城後,就直接來這了?
”
阮梨清不悅,“你能不能小聲點?
”
其實沈灼聲音不大,隻是晚上的走廊沒什麼人,所以聽起來就有點大聲。
沈灼黑瞳隐匿在黑夜之中,阮梨清看不清楚什麼他什麼情緒。
沈灼嗤了聲,“怕我吵到顧堯?
”
“有自知之明就好。
”阮梨清不想和他說太多,她現在困倦的不行,隻想閉着眼睛休息。
然而沈灼卻偏不如她意,他在她身旁坐下,聲音淡淡:“你走的時候,我還在醫院。
”
阮梨清應了聲,“哦。
”
“阮梨清。
”沈灼轉眸,即使燈光昏暗,也能感受到他眼裡的冰冷。
阮梨清愣了下才說道:“怎麼,難道你這麼大個人還找不到回家的路?
”
“你聽到顧堯出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不舒服?
”沈灼語氣平緩,但他卻始終看着阮梨清。
阮梨清想了下,坦白說:“沒有,那一瞬間腦子很亂,什麼都沒想。
”
沈灼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聽到阮梨清這回答後,又覺得都沒什麼意思了。
他垂下睫毛問:“如果是我呢?
”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其實沒怎麼過腦子。
他就是想問,所以問了。
然而阮梨清卻說,“如果是你感染了,我會感到可惜。
”
沈灼輕嗤了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阮梨清也沒多解釋。
不過她在腦子裡假設了一下,如果是沈灼感染了,她又會是什麼樣的态度。
大概得分為兩種情況吧?
以前和現在。
倘若是以前的沈灼,她大概也會和現在一樣,不遠萬裡,都要看他一眼,然後告訴他,她會陪着他。
但如果是現在的沈灼。
阮梨清抿抿唇,他是死是活,和她有多大關系?
這問題在腦袋裡盤旋了許久,阮梨清一晚上幾乎都在思考。
然而等她迷迷糊糊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
而她身邊的沈灼,早就沒了人影。
就好像,昨晚是她産生的幻覺似的。
她去洗了把臉,然後給顧堯發了條信息,問他早餐要吃什麼。
顧堯沒回,她就去買了幾個灌湯包,然後通過特殊通道送了進去。
阮梨清在醫院呆了好幾天,期間陳媛來過好幾次,從最開始拉着她歎氣,到後來,鎮定和她分析顧堯的病情。
一切的轉變,隻在兩三天之内。
莫蘭知道顧堯的情況以後,也打電話過來關心過幾次,還勸阮梨清多陪陪他。
而顧堯的治療情況,也越來越好。
顧堯的主治醫生是一個出了名的主任,阮梨清跟着陳媛去辦公室的時候,聽見他說:“年輕人的身體就是,顧醫生免疫力不錯,加上在最開始就做了防護,估計再等一個星期,确定體内的感染源都消失了,就可以出去了。
”
阮梨清點點頭:“謝謝您。
”
那醫生擺手:“都是同行,遇到這種事情是難免的,不過有一個問題你們要注意,那就是顧堯出來以後,可能得見一見患者的家屬。
”
那病人的家屬,阮梨清之前隔着走廊見過一次。
是個很年輕的妻子,抱着一個剛剛滿月的孩子,還有兩個連麥的老人。
他們認為這場事件醫生應該負主要的責任,所以想要醫院的賠償。
陳媛也知道這事,隻是她沒有阮梨清那麼擔心。
她拍了拍阮梨清的手說,“别擔心,一個醫生一輩子至少會遇到十次醫鬧,這都是正常的,比起這個我更擔心的是,顧堯能不能走出來。
”
阮梨清默了下:“他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
“但是這誰又說得清呢,顧堯這孩子從小就要強。
”陳媛歎了口氣:“他現在都覺得,是因為他的自負,所以才會導緻那麼多的醫護人員跟着他一起被感染,這孩子總是喜歡把什麼都擔在身上。
”
阮梨清這下沒說話了,畢竟顧堯确實是這性格。
不過,顧堯身體上的恢複确實很快。
做為這一批感染者裡,感染程度最嚴重的那個人,卻是最先好起來的那幾個。
他被解除隔離的那天,阮梨清在病房門口等他。
顧堯整個人瘦了一圈,下巴上的胡茬也冒出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阮梨清遞了一束花給他:“送你的,去去晦氣。
”
顧堯嫌棄,“康乃馨?
”
阮梨清說:“沒辦法,隻找到這個,你将就點吧。
”
顧堯就這樣捧着一束粉色康乃馨,跟着阮梨清出了醫院大門。
陳媛他們在家等着,阮梨清找宋軒借了車,過來接顧堯。
結果沒想到,剛走到醫院大門口,迎面就撞上了人。
那幾個想要來尋求賠償的家屬。
年輕女人懷裡抱着孩子,看到顧堯的一瞬間,愣了會,然後反應過來,立馬尖叫出聲:“顧醫生!
我可算是見到你了!
”
她說完抱着孩子就往下跪!
顧堯眉心皺起,下意識地想去扶她。
結果就聽到那女人邊哭邊喊道:“顧醫生,你要幫我作證啊,我家海濤就是在你們醫院出的事啊!
就是你給他做的手術啊!
他死在手術台了,你們不能不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