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連陳默都覺得這榛子味道驚豔,另外兩個孩子自不必說。
堅果一邊炸出來,他們一邊撿着吃,本來吃東西特别節省的兩個人,此刻完全停不下來。
等那些堅果全都烤熟了,他們也快吃飽了。
王英吃完,看着一地的堅果殼,有些後悔,“我們是不是一下子吃太多了啊。
”
“沒關系的英子姐,這些果子又脆又香,我也停不下來。
咱們就放肆這一回,再說,我們有這麼多呢!
”
王英點點頭,“是啊,好久沒有這麼放肆地吃一次了,真爽,但是以後就得省着吃了,尤其是等你們家那100多斤高粱面吃完之後,你們就靠這個了,記住了,你倆千萬别說漏嘴了,别讓任何人知道你們有這些。
”
“嗯,知道了英子姐。
”
王英從灰裡往外扒拉熟的堅果,眼睛裡面有猶豫,最後沒忍住,又開口,“别嫌姐多話,建國叔你們也别告訴,知道沒?
”
陳永峰不可聞地歎了氣,“知道的英子姐,爸他在石廠能吃上飯的。
這回我就想着我妹妹,不想别的了。
”等家裡糧食徹底吃沒了,爸在石廠吃,怎麼都不會餓死,如果把堅果的事告訴他,他肯定第一時間告訴奶奶,到時候堅果肯定要分一半給大姑,剩下的沒有幾個能到妹妹的嘴裡?
到時候第一個餓死的就是妹妹。
陳永峰雖然對父愛有向往,得到什麼東西心裡還是隐隐想着陳建國,但是事關妹妹的命,這個事他還是拎得清的。
而且,這個事由英子姐來提醒,陳永峰的心裡還是泛酸的,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他的爸爸确實‘沒救’了。
“嗯,這就對了。
”王英聽了放心地點頭。
陳默在一邊聽了,訝異于王英能看得這麼深,另一方面也感謝她的提醒。
讓哥哥早日從對父愛的迷思裡面走出來,這是一件好事。
三個孩子一邊聊天,一邊把烤熟的堅果都扒拉了出來,平均地分成三堆。
其中一堆,用陳永峰的線衣包起來,一會讓英子姐藏在身上,偷偷帶回家去跟紅嬸兒吃。
另外兩堆,陳永峰挑了一把剝好殼,把果肉放在衣兜裡,留着給妹妹晚上吃,剩下的都重新放回那個樹洞。
把堅果殼、篝火的灰燼,統統埋掉,踩得實實的,現場終于算是處理幹淨了。
陳永峰看了看藏有堅果的樹洞,他拿起斧子,去别的樹上割了些樹皮,用枯枝枯葉把那樹洞堵上,然後在外面放上樹皮之後,隻需退開幾步就完全看不出這裡有個樹洞了。
旁邊的王英看了看,不由得感歎,“永峰你咋這麼細心,這樣式的别說别人找不到,就算我們再來都夠嗆能找到。
”
呃。
。
。
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三個人,陳永峰趕緊再往右手邊數了十棵樹,拿起斧子在樹幹上劈了一個記号。
“好,這樣就徹底放心了。
”
下山的路上,陳永峰拖着木爬犁,上面除了他的柴火,還有一棵給王英砍的樹,并他的線衣包着的那包榛子。
王英負責抱着陳默,這一趟陳默都沒走什麼路,王英任勞任怨地堅持抱着她,沒辦法,陳默給人留下的虛弱要死的形象真的是太深入人心了,整個黃子屯提到她,都是‘那個快要餓死都給扔了白山的孩子’。
不過,陳永峰跟王英可是一點都不累。
今天在山上可是發現了一個大寶藏,他們的心裡還在冒着喜悅的泡泡,人一興奮,就感覺不到累。
屯子就在眼前了,王英叫停了陳永峰。
“永峰,正好那邊有棵樹,快點停下吧。
我自己拖着樹,把堅果先藏在身上。
”
“嗯。
”
陳永峰沒拒絕,也感謝英子姐的體諒。
如果被陳家的人,尤其是奶奶跟二嬸她們幾個看見自己還幫着别人家幹活,那以後肯定會把更多的活扔給自己。
他把爬犁拉到那邊,大樹遮擋住從黃子屯那個方向來的視線。
王英把那包堅果塞進棉襖裡面,勉強兜住,好在這個時候的棉襖都很肥。
然後她一手按着那堅果,一手拖着小樹的枝幹,開始往屯子裡走。
陳永峰拖着爬犁,陳默來到後面,開始幫哥哥往前一起推。
她自然沒什麼力氣的,她在自己的胳膊上偷偷裝備了單兵外骨骼,棉襖袖子一遮,從外面什麼都看不見。
這單兵外骨骼,幫陳永峰省了好多力氣。
其實,按照陳永峰現在如牛犢子一般的體力,這一車柴火壓根不算啥,他連大氣都不用喘,但是陳默就是心疼!
哥哥大氣喘不喘不重要!
她就是要利用一切資源,能幫他一點就幫他一點。
進到屯子,先到最西側的王英的家裡,三個孩子沒有多說話,互相擺擺手,王英就拖着小樹進屋了。
“媽!
我回來啦!
”
“樹放院裡就行,等一會我劈,你快進來暖和暖和!
”
然後是開門關門的聲音,英子姐家就恢複了甯靜。
t
“妹,雖然英子姐沒有了爸爸,但是我怎麼有點羨慕她。
她媽對她真好,兩個人在一起開開心心。
”
“嗯,紅嬸兒能幹,以後我們跟她們互相幫助。
”其實,陳默知道,生活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紅嬸作為一個女人,在大隊賺的卻是跟男人一樣的一等工分,為啥呢?
因為家裡沒有男人去賺一等工分了,她就必須去幹跟男人一樣的累活,為了養活女兒,為了吃飽飯,大家都不容易。
不過她當然也了解,哥哥羨慕的是英子姐的家庭氛圍,有情飲水飽,這話有時候未必不對。
眼前就到了陳家了。
兄妹倆默契地壓制下剛才找到堅果的快樂心情,換上沒有表情的臉,也不敢再用正常聲音開口說話。
在陳家,尤其是在陳老太太的威壓之下,陳家是不允許出現快樂幸福這樣的情緒的。
他們把籬笆門拉開,把爬犁拉到西房山那邊。
很反常,今天東屋沒有傳出陳老太太的罵聲,屋子裡面一片安靜。
兄妹默默地開始卸柴火,正房門打開了,大丫陳慧走出兩步,探着頭吩咐陳永峰,“你回來了,奶讓你回來之後拉着爬犁去衛生所接老叔。
”
“老叔咋了。
”
“老叔拉得太嚴重了,暈倒了。
爺爺奶奶剛才求了前院的推車給送到村衛生所了,讓你回來去接。
”
“哦,知道了。
”
陳慧冷冷看了眼陳永峰,“别磨叽,柴火直接倒在西房山别碼了,現在就去。
”
“嗯。
”
看着陳默也跟在陳永峰後面出門,陳慧再一次出現在門口,“你還帶四丫去?
村衛生所幾裡地遠呢,帶她不礙事?
”
陳默趕緊跟哥哥說,“哥,我也去,我自己能走。
”
陳永峰回頭跟陳慧說,“她不礙事,跟我去吧。
”
“随便,懶得管你,到時候奶罵她又不是罵我。
一個死崽子跟個寶貝似的到處帶着,離了一分鐘好像我們能吃了她似的。
”說罷,她砰一聲關上門,回屋了。
她這幾句,跟她媽劉珍珠背地裡嚼舌頭的口吻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