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燕镖頭口中,容晚玉了解到永義侯舊部,是一支不小的勢力。
涉及了武力、商業、情報等等方面,除了一開始這些舊部,後來還招攬了不少有識之士。
其中不乏出身澧朝北方邊境之人。
當初永義侯被定罪後,北方邊境百姓不滿此事,聯合申冤,新出爐的田首輔,卻帶人以叛亂之名,誅殺了不少無辜百姓。
遲不歸身後的勢力,不乏有這些同樣背負皿海深仇的有義之士的後人,那個擅長易容縮骨的易凡,便是其中之一。
容晚玉要短時間真正掌握這支勢力十分艱難,當務之急,還是在遲不歸還未塵埃落定的罪名上。
無論遲不歸是生是死,容晚玉都不想看到他像他父親當年一般,受田有為污蔑而亡。
“燕镖頭,這就舊部,暫且還得勞煩您代掌。
”容晚玉有了大概的了解,冷靜地籌謀後計。
“不歸向來未雨綢缪,我難信他死于田有為的詭計之中,我要尋機驗屍。
”
姜詢聞言皺了皺眉,提起了遲不歸之死的前情,“他從田相之人口中得知了田相要謀害他的計策,所以以身涉險,但也安排了清風帶人援救,想要炸死脫身。
”
“但多半,那向他告密之人也是計策的一環,清風帶人去救援時,被人阻攔,負傷突破至目的地時,親眼所見他......”
說到這兒,姜詢一頓,擔心讓容晚玉又一次受觸,多看了她一眼。
但見容晚玉不改顔色,甚至思路清晰。
清風能帶回那硯台,便證明和遲不歸有了貼身接觸,但迫于形勢,沒能将屍體帶走。
趕回京城報信後,清風脫力昏迷,被四皇子的人帶走。
醒來後,自愧不已,認為是自己沒有救下公子,今日連見容晚玉一面也不敢。
“眼見為實,除非我驗屍确認是他,否則我不會信。
”容晚玉并未改口,“當然,要驗屍并非易事,若不歸被定罪,那屍體定然是受挫骨揚灰之刑,所以我們得先将此罪定給真正的罪魁禍首。
”
姜詢知道容晚玉手中有遲不歸寄給她的證據,容晚玉能笃定地說出這番話,那也證明,那證據有十足的份量,能定田首輔貪贓枉法之罪。
但,姜詢也有顧慮,低垂眼眸,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容晚玉的話。
他因刮骨香一事,私下受到了父皇的肯定。
這段時日,父子倆私下沒少接觸,越是接觸,姜詢越有感覺,自己的帝王之道,和父皇的,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田首輔朝堂之上,告罪遲不歸後,姜詢暫且按兵不動,沒有聲援好友一句。
私下,皇帝對他的表現表達了贊許,皇帝沒有同姜詢言說,這罪到底如何定奪,隻告訴他。
“于臣子而言,功與過,有時不論事迹,隻論人心。
帝王不是斷案的縣令,判的不是功過,論的是得失。
”
這是一句提醒,皇帝不希望姜詢摻和到遲不歸南巡之罪中。
見姜詢一時沒有回話,容晚玉便開口說出了自己的預想。
“殿下,此事你不可插手。
此罪最終判于誰難料,若你沾手,事後又與陛下相違,便失了此番三足鼎立之良機。
”
遲不歸與姜詢是好友,也是盟友,但君臣有别,兩人的身份到底是有從屬的。
遲不歸想要輔佐明君,匡扶社稷,所以他必以姜詢之憂為憂。
但反過來,遲不歸隻是姜詢的籌碼之一,他不能為了遲不歸一人拿自己奪嫡的前途去賭輸赢。
這番話,容晚玉看清了這一點,讓姜詢既有欣慰也有苦澀。
“是我對不住他......你想如何做,我會讓人全力協助你。
”姜詢深吸了一口氣,與其沉溺這些小節,不如為遲不歸做些實事。
明面上,他不能摻和,但他的勢力卻也可以私下助容晚玉一臂之力。
容晚玉卻微微搖頭,“殿下能免涉及一分都好,若真需要殿下相助,我也不會客套。
刮骨香一事,盧禦醫曾與我透露,陛下有意獎賞與我,此功便是一個機會。
”
姜詢沒想到,短短時日,容晚玉便連後計都想到了,還将其中的利害關系了然于心。
他點了點頭,頗為贊許,“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隻是你要面聖,靠兩位禦醫引薦,怕是有些勉強。
”
研破刮骨香一事,畢竟是皇帝私下準允,容晚玉想要面呈證據給皇帝,明面上,不能靠着禦醫引薦之名,以免讓人猜疑,刮骨香一事已成。
容晚玉也料到了這一點,也并未想過要靠兩位禦醫引薦,她坦言道,“引薦面聖之人,并非禦醫,而是另有其人。
”
四人在醫館共議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天黑透才作别。
何镖頭依舊留在醫館護衛,燕镖頭入京,則暫且在四皇子在京都内的私宅落腳。
分别前,容晚玉特地叫住燕镖頭,讓他幫忙帶話,“萬事無絕對,何況生死大計。
清風已經做的夠好了,他能提前傳信回京,便是給我們争取了足夠的時間。
”
不知不覺,容晚玉已經将遲不歸這些忠心的下屬視如秋扇丹桂一般。
知曉清風此時難過,想要寬慰他幾句,“勞燕镖頭告訴清風,不歸不會怪他,我亦然。
隻許他難過七日,之後,便要振作精神,親手去抹去這份遺憾。
”
燕镖頭回京後,也見到了如秋風掃過的落葉一般的兒子,心中豈有不心疼的。
聽容晚玉如此寬慰,他感念良多,最後沖容晚玉抱拳,“多謝姑娘費心犬子。
事後,我定讓犬子親口向姑娘道謝,如今公子不再,清風便該追随姑娘左右。
”
容晚玉沒有一口應下此事,清風常伴遲不歸左右,容晚玉自然希望如今清風能将自視為遲不歸一般。
但這到底要看清風自己的意願,她不想強人所難,“此事容後再議吧。
”
送走了兩人,容晚玉走到了阿月的廂房外。
此時已是月上柳梢頭,容晚玉擡起手,又有些猶豫會不會打擾阿月休息。
她正在猶豫,屋内已經傳出了阿月還顯虛弱的聲音。
“有什麼話,進來說吧。
成日昏睡,夜裡難免,晚玉你正好陪我說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