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來勢洶洶。
她盯着平野夫人的眼睛,雙眸似覆蓋了嚴霜:“我問您,我到底是誰的女兒?
”
平野夫人的手指,略微蜷曲。
“你是我和皇帝的女兒。
”平野夫人道,“你是固倫公主。
”
顧輕舟深吸一口氣。
“那好,告辭了。
”顧輕舟道。
說罷,她就要離開。
她如此急切的來,又如此利落的走,讓平野夫人心中明白,這次不可能再忽悠她,有人知曉了實情。
“站住。
”她喊了顧輕舟。
顧輕舟停下腳步。
“是誰?
”平野夫人問,“是誰說了什麼?
”
“怎麼,你想殺人滅口嗎?
”顧輕舟問,“夫人,我就最後問您一次,我到底是誰的女兒?
你若是不說,那麼我們今天就正式決裂。
從此之後,我不會再認識你。
”
平野夫人的呼吸不穩。
顧輕舟道:“你以為我訛你?
夫人,是孫合銘回來了,孫家有人沒死呢。
”
平野夫人氣息亂了。
她滿眸震驚,甚至惶恐。
顧輕舟會知道的。
一直以來,她就對此事滿心懷疑。
她從不叫額娘,因為她猜測自己根本就不是平野夫人的女兒。
躲已經躲不開了。
平野夫人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你跟我來。
”
顧輕舟立馬掏出了槍:“你以為,我是單獨闖進來的嗎?
司行霈的人,已經在外頭了。
”
平野夫人無視她的威脅:“我們到密室裡談。
”
顧輕舟這才知曉,原來她的房間大衣櫃後面,是空心的。
打開後面的門,有一處往下的台階。
台階下面,有溫熱的氣流,冬天地下比外面更暖和。
平野夫人走在前面。
顧輕舟被她拉住了一條胳膊,隻得緊随其後。
關了門,一直走到了密室裡。
密室四周,全是各種箱籠。
箱籠裡既有金條,也有密件,這些都是平野夫人的資本,蔡長亭還不知道。
“此處的話,隻有你知、我知。
”平野夫人道,“你發誓不能洩露半個字。
”
顧輕舟點頭:“我發誓。
”
平野夫人就坐了下來。
她看了眼顧輕舟,又斟酌再三,才慢慢開口了:“你是我的女兒.......”
她說到這裡,好像又卡住了。
顧輕舟不催促她,靜等下文。
她冷心冷肺般,等待着平野夫人把往事挖開給她瞧。
至于往事裡是否皿肉模糊,她不在乎,她隻想要真相。
“你心中存疑很久了,是不是?
”平野夫人問,“你是從哪裡找到的疑點?
”
顧輕舟不會說郭七老先生的事。
平野夫人這樣利欲熏心,說不定會去找郭七老先生推演天機。
“我天生敏銳。
”顧輕舟眼眸橫掠,“夫人,你一直在打岔,是不準備講述了嗎?
”
說罷,她轉了轉手裡的槍。
平野夫人蹙眉:“把槍放下。
”
顧輕舟對上她,是坦然而自信的,故而她果然放了槍。
平野夫人稍微舒服了幾分,歎了口氣,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我離京的時候,懷了三個月的身孕。
國師推演、禦醫把脈,都說是皇子。
”平野夫人道。
“所以,‘阿薔’這個名字,是你杜撰的,并非皇帝取的?
”顧輕舟問。
平野夫人點點頭。
往事的口子撕開了,已經無法再補上,唯有痛痛快快揭開,才能争取到顧輕舟。
“你是懷了皇子離京的,然後呢?
”顧輕舟問。
平野夫人又開始閃爍其詞。
沒人願意撕開自己的傷疤,給晚輩看到自己最不光彩的一面。
而平野夫人的不光彩裡,帶着會毀滅她的證據,更加令她無從啟齒。
“那個人,孫合銘,他在哪裡?
”平野夫人突然問。
顧輕舟冷笑,眸光若霜:“您這就是不打算繼續告訴我了嗎?
”
“我若告訴了你,你可願意站在額娘身邊?
”她反問。
“不會。
”顧輕舟直接道。
“你無誠意,我為何要告訴你?
”平野夫人微怒道。
話題到了這裡,臨時擱淺。
平野夫人猶豫了很久,才繼續開口。
從目前的情況下,她隻有這條路可以走。
就在這個瞬間,她也想通了。
和蔡長亭相比,她更信任顧輕舟。
哪怕是被顧輕舟截取了她的勝利,也不是什麼丢人現眼之事。
沉默十幾分鐘後,平野夫人打破了靜默,重新講述起了往事。
“......我們逃離京師的時候,一路上走得不順利,那時候阿蘅也才不到四歲。
”平野夫人表情哀切,“還沒有過江,我的孩子就沒了。
”
“流産?
”
“是。
之前我就有過兩次的,阿蘅是千辛萬苦才保下來的。
”平野夫人道,“路上颠簸,自然而然就沒了。
”
顧輕舟聽到這裡,松了口氣。
她從一開始就笃定,她并非什麼皇室遺孤,此刻才徹底真相大白。
“......我娘家早年就派人經營江南,孫端己就是其一。
他是我家的家奴,在嶽城做生意做的很不錯。
我逃往南邊之後,他主動派人去接了我。
我住在城裡,卻沒人知曉我的身份,甚至也沒人見過我,包括孫家的人。
”她繼續道。
顧輕舟颔首,仍是等待下文。
“孩子沒了,除了我随行的婢女和大夫,沒人知曉。
此事關乎重大,我需得再要一個孩子。
”平野夫人道。
她說到這裡,顧輕舟就全懂了。
她冷漠聽着。
“......将來複國,沒有兒子如何号召天下?
況且我離開時,心腹大臣都知道我懷孕了,而且六成可能就是兒子。
無論如何,我得再有一個兒子。
首先,得是我自己的骨肉,否則他将來知曉實情,我無法控制他,反而功虧一篑。
其次,也得是陛下的骨肉,否則其他跟随者不承認,也沒了價值。
我自己的好辦,陛下的怎麼辦?
他那時候已經駕崩了啊。
”平野夫人說到這裡,就失控似的紅了眼眶。
她對前夫無甚感情。
宮裡女人衆多,跟皇帝談感情實在愚昧。
平野夫人從小就得到了謀士們的訓導,她最懂得權勢和利弊。
多年後提及,她竟有點傷感。
“我的親信女官,也就是你的乳娘,她給我出了一個主意。
”平野夫人道,“這個主意,可以兩全其美解決所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