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子清的問題,讓徐歧貞不知如何回答,因為她不太懂這個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
徐歧貞沉默站起身。
她放下了畫筆,給自己和顔子清各自倒了一杯水。
她喝了一口:“為什麼會很失望?
”
“山本靜來的時候,我......表現得很差勁。
我想了下,你做的比我好一萬倍,我還是不太高興。
換成是你,我大概要暴怒了。
”顔子清道。
徐歧貞斟酌着他的話。
她想實話實說,她并沒有在意,她甚至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已經過去了。
她公公不會容許顔子清胡鬧。
家裡有長輩坐鎮,顔太太的位置不會變,而顔子清再怎麼糾結,最後他還是會把孩子和家庭都留住。
徐歧貞要的,就是這樣的穩定。
她心裡有把握,就好像隔岸觀火,對顔子清的猶豫沒什麼擔憂。
可顔子清很顯然不想聽到這樣的答案。
徐歧貞道:“我還好,能理解。
有些事隻要能相互理解,就沒什麼的。
”
顔子清看了眼她。
他站起身,接過了她的杯子,然後擁抱了她。
他的雙臂箍住了她,輕聲道:“岐貞,你以後不要去醫院了,顧紹有人照顧他。
”
“嗯,好的。
”徐歧貞很痛快道。
她果然就沒有再去了。
但是當天晚上,她說了一夜的夢話,在夢裡大哭。
顔子清睡在她旁邊,看着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是推不醒她,她好像被夢魇住了,心裡特别難受。
徐歧貞一定是那種什麼委屈都藏在心裡的人。
她以前會自殺,顔子清也就理解了——畢竟心事那麼沉,早就把自己壓垮了。
顔子清不想成為她的累贅。
故而第二天,他對徐歧貞道:“你做些米粥,咱們去看看顧紹。
他到底還在住院,咱們總是不去不太好。
”
徐歧貞不解。
她卻沒有多問,隻是把早上做好的米粥盛了一碗,又裝了兩個包子,去了醫院。
顧紹今天還是不能吃東西,卻比昨天好多了,也能說話。
顔子清問他:“怎麼會出這麼嚴重的車禍?
”
“我的車子被人動了手腳,等我發現的時候,我正好在開下坡路,車子刹不住,前面路中間還有一輛牛車裝了很多木材,故意放在那裡的。
”顧紹道。
他說得很慢,這麼一大串話,他好半晌才說完。
顧輕舟還在旁邊照顧他。
她對顔子清和徐歧貞道:“司行霈已經去查了,是悅阜福利院的人。
他們說是福利院,其實是做人口買賣的勾當。
前些日子有一艘郵輪出事,不少家庭失去了支柱,要賣兒賣女。
悅阜福利院和受難者家屬接觸,說好了四個女孩子給他們帶走。
我阿哥的學校基金會籌到了錢,給了那些家庭,幫他們度過暫時的難關,并且承諾他們家的女孩子可以到阿哥的學校去念書。
就因為這個,那些人恨他。
他已經不止一次救助那些走投無路的人了,壞了他們好幾次的生意。
”
“我知道那個福利院。
”顔子清道,“拆了它吧,免得那些陰溝的耗子們再鬧事。
”
徐歧貞道:“我真沒想到,做善事也會帶來這樣的厄運。
”
“這不是善事帶來的,而是擋人财路帶來的厄運。
”顔子清說。
“原本就不是正經的買賣,他們是缺了大德的,怎麼算擋人财路?
”徐歧貞蹙眉問,“斷子絕孫的事,不能多做。
”
顔子清當即沉了臉。
徐歧貞從來不愛反駁他,如今卻為了顧紹,當着顧輕舟的面差點和他吵起來。
顧輕舟也沒想到局勢變化如此快。
她起身對顔子清和徐歧貞道:“阿哥一會兒還要去檢查,你們要不先去忙吧,别再這裡了。
”
這是逐客。
顔子清有點尴尬摸了摸鼻子,徐歧貞率先走了出去。
出了醫院,徐歧貞好像清醒了一點。
她跟顔子清道歉:“我剛剛不是針對你,也不是有脾氣......”
顔子清覺得,從前的生活挺好的,他和徐歧貞也挺好。
就連山本靜來了,也沒有改變什麼。
顧紹住院,卻讓他們這樣狼狽,好像随時随地都要大鬧一場。
“......我下意識想要維護顧紹。
而你在我面前,沒有想過維護山本靜,我做的不好。
”徐歧貞道。
顔子清心裡所有的不快,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他捧住了徐歧貞的臉,看向了她的眼睛:“岐貞,你為何總在反思自己?
你可以任性,也可以偏向。
”
徐歧貞苦笑了下。
這天下午,顧輕舟就把顧紹接到了自家去養病,司行霈自己有軍醫。
顧紹這點傷,軍醫能照顧得來。
留在醫院,不停有人來看望,哪怕說了顧紹要靜養也不行。
來看望就算了,因此吵起來的也有,比如顔子清和徐歧貞,顧紹非常内疚。
“我不該存下岐貞的電話。
”顧紹對顧輕舟道,“要不然,醫院也不會去找她。
我是想着,既然她都結婚了,又是在顔家,應該沒什麼的。
我媽還說想要她做的桂花醬。
”
顧輕舟笑笑:“阿哥,你别太過于自責,兩口子偶然争吵并非壞事......”
“是嗎?
”
“嗯,争吵會把彼此内心的不滿宣洩出來,如果這兩個人有緣分,那麼就會彼此磨合得越來越好。
”顧輕舟道。
顧紹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而徐歧貞,的确是感覺自己在顧紹這件事上,沒有像顔子清在山本靜那件事上的公正,她給顔子清道歉之餘,也做了好幾樣菜讨好他。
她很努力把生活維持下去。
顔子清看到了她的努力,也知道了她的委屈,心中所有的不悅都煙消雲散。
那次之後,隻要他在新加坡,他就每天都去接徐歧貞下班。
徐歧貞被這熱情弄得有點措手不及。
她是想過要好好過日子,卻沒想過是這樣的。
顔子清每天都來,超過了她覺得很舒服的度,她有點拘束了。
她有點窒息的想:“不是都解釋清楚了嗎?
他想要幹嘛?
”
她對顔子清過度的殷勤很費解,心裡七上八下的。
她試探着問了一次,顔子清說沒什麼,就是想多照顧她。
徐歧貞心裡的疑雲沒有散去,反而更加濃重了。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這天之後,顔子清突然提出他也要搬到小西樓。
“既然小西樓很好,我也來試試。
”他說。
徐歧貞覺得他在懲罰她,可又覺得不至于。
在醫院頂撞了他一句,就要換來如此下場嗎?
她看着他真的把衣裳都帶過來了,目瞪口呆了好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