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新做的鞋子,顧輕舟當時穿着擠腳,過幾天才發現,的确是太小了點,不合适她的腳。
她再也沒穿。
和上次司行霈送的旗袍一樣,顧輕舟認真包裹起來,放到了庫房裡。
“衣裳和鞋子,還是自己做的更适合我。
”顧輕舟想。
亦或者,顧輕舟不太喜歡别人送給她的東西。
她總是甯願自己去掙,自己去努力得到,而不是不勞而獲。
這種心态,是李媽教的。
顧輕舟受過很多人的影響:李媽、師父、司行霈
她又把司行霈寫給她的信,拿出來看了一遍。
這個時候,遠在雲南的司行霈,打了個噴嚏。
雲南程家的飛機場,早已修建完整。
“南京成立了海陸空三軍總司令部,這就意味着,南京也要買進飛機了。
”參謀告訴司行霈。
他這意思,是暗示司行霈該回家了。
司行霈卻是個不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程家的飛機快要到了,大概就是這兩天。
”司行霈道。
他也是熬到了頭。
離開顧輕舟,整整五個月了。
這段日子,除了那次不過幾秒鐘的電話,他再也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回想起來,她罵他變态、惡心的話語,都是那麼溫柔可愛。
司行霈心中有團火,日夜燒灼他,他很想輕舟。
他關注嶽城,知道顧輕舟殺了董銘,知道被他打垮的洪門蔡家,重新成立了分舵。
“輕舟一定水深火熱。
”司行霈歎氣,“司慕隻怕根本護不住她。
”
他的一顆心,在飛機和顧輕舟之間來回的轉,這麼一想,就枯坐了整夜。
顧輕舟則是把他的信,反複讀了很久。
三月初一,新上任的蔡龍頭蔡長亭設宴,在自家的花園洋房裡,請了諸位名流政要參加。
顧輕舟也接到了請柬。
青幫、洪門都不是小角色,雖然混在黑界,嶽城的政要卻也不敢拿大,故而紛紛應邀。
“嶽城是怎麼回事?
霍钺像個教書先生,如今新的蔡龍頭,漂亮得像傾國傾城的名伶!
”
黑老大不應該兇神惡煞,亦或者老謀深算嗎?
怎麼這兩位,如此的反差?
況且,他們太年輕了!
如此一來,青幫和洪門兩位龍頭成了八卦的焦點。
别說平常的宴席上會談論他們,就是小報,也整日報道。
“這倒是蠻有趣的。
”顧輕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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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慕去了駐地,顧輕舟就泡在顔家。
顔洛水的大婚将近,顔家準備得很充分,顧輕舟也要幫忙。
偶然就跟顔洛水住。
霍攏靜跟顔一源越發黏膩,兩個人好的不得了,她也常在顔家。
顔新侬也去了駐地。
晚上無事,顔太太也會帶着孩子們打牌。
打牌是最簡單的消遣,比那些逛舞場、賭場、煙館和戲院的玩樂好多了。
顔太太不喜歡孩子們出去,又不能光坐着說閑話。
起了牌桌,話題就在蔡長亭身上。
“他那麼漂亮,還做龍頭!
做兔子還差不多!
”顔一源道。
男人對其他男人,總是很苛刻。
顧輕舟忍不住笑:“五哥,你整日兔子兔子的,你是皮癢了吧?
”
“我難道說錯了?
”顔一源不滿,“他不夠漂亮嗎?
他那麼漂亮,明明就可以做個戲子嘛。
”
“漂亮還犯錯了?
”顧輕舟反問。
顔一源不高興:“你怎麼老幫着他說話?
”
衆人聞言,全部看着顧輕舟。
顧輕舟啼笑皆非。
她是把蔡長亭視為對手的。
蔡可可被顧輕舟弄得身敗名裂,最後得了病郁郁而終,蔡長亭認為顧輕舟是兇手,他們必然是敵人。
司行霈又弄垮了嶽城的洪門分舵,軍政府跟洪門蔡家勢不兩立。
顧輕舟身為司家的兒媳婦,她更是蔡長亭的敵人。
因為知曉蔡長亭不容小窺,顧輕舟覺得,什麼男生女相、太漂亮這種話,會無形中讓人忽略他的惡毒,以為他漂亮而無能,從而被他算計。
她不希望顔一源把注意力放在蔡長亭的外貌上,對他掉以輕心。
顔家,也算是軍政府的一部分。
“你說他漂亮,分明是帶着貶義的,你這樣輕視他,小心吃虧。
”顧輕舟道。
顔一源不屑。
霍攏靜開口了,拍了下顔一源的手:“輕舟說得對,蔡氏來者不善。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被人算計。
”
“有你嘛。
”顔一源理所當然道。
霍攏靜臉上頓時不自在,微微咬了下唇。
顧輕舟帶頭笑出聲。
衆人都收到了蔡長亭的請柬。
他們談論是否要去。
“我是要去的,這等場合,怎麼也得給緻和堂一個面子。
況且,我也想看看蔡長亭的底細。
”顧輕舟道。
顧輕舟不再是簡單的一個人,她的行動,關系到軍政府。
她去了,能安撫到洪門,暫時維護嶽城的穩定。
這也是司督軍的意思。
“洪門派蔡長亭到嶽城來,是做了準備的,我要去看看,有多少牆頭草!
督軍也讓我留心他們,别給他們背後捅刀子的機會。
”顧輕舟又道。
“我們也是要去的。
”霍攏靜笑道,“我哥哥也說了,要知己知彼。
況且,宴會也不算是蔡家辦的,而是上海總舵辦的,這裡頭的水很深,我哥哥要去親眼瞧瞧。
”
“那我也要去!
”顔一源立馬道。
顔洛水就自然也要跟着去了。
可能是說什麼來什麼,顧輕舟在顔公館提到了蔡長亭,翌日蔡長亭就親自登門。
顧輕舟在前樓的會客廳見了他。
蔡長亭依舊是渾身黑衣,步履悠閑從門口走了進來。
陽光給他的側顔渡上了金邊,他原本如畫的眉目,越發精緻脫俗。
“少夫人。
”他先恭敬問好。
顧輕舟請他坐下。
“可可已經重新入土了,洪門不敢怪少夫人,是闫堂主太魯莽了。
”蔡長亭言語溫柔,一如既往。
不敢怪?
就是應該怪了?
顧輕舟失笑,道:“蔡小姐的墳,是你們自己人挖的。
警備廳抓到有人盜墓,事關重大扣押了下來,怎麼與我有關?
”
蔡長亭微笑,笑容燦爛:“少夫人,明人不說暗話。
我是誠心與少帥和您做朋友,才開誠布公。
”
“蔡小姐的去世,蔡龍頭節哀,不過跟我無關。
您的誠意,怎麼聽起來像指責?
”顧輕舟慢慢端了茶盞,輕輕喝起來。
蔡長亭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少夫人誤會了,是我言語不當。
”一瞬之後,他轉移了話題:“宴會,還請少夫人和少帥賞臉。
”
“我會去的,少帥他軍務繁忙,隻怕抽不開身。
”顧輕舟微笑。
她的态度,始終都是溫和的。
蔡長亭笑道:“那我就恭候少夫人了。
”
他言笑晏晏。
終于到了宴席當天。
顧輕舟到了下午,才開始梳妝更衣。
顔洛水早已來了,要跟着顧輕舟同行。
顔一源和霍攏靜也随後過來接顧輕舟。
顧輕舟他們倆,略有感歎。
“想當初我們剛認識阿靜的時候,她從來不愛說話,現在卻跟五哥形影不離!
”顧輕舟笑道。
顔洛水也笑。
她們三個人,如今好似隻有顧輕舟顧輕舟雖然結婚了,顔洛水還是覺得她前途未蔔。
司行霈能輕易放過顧輕舟嗎?
顔洛水歎了口氣。
車子出發,到了蔡公館。
蔡公館還是之前的老地方,隻不過重新修葺了一番。
在門口的時候,顧輕舟遇到了帶着兒子們來赴宴的董夫人。
董銘才死不久,董夫人就要出門交際,可見很重視與洪門的關系。
“是顧輕舟!
”董夫人的第二子董中咬牙。
董中和董銘一樣,也是高大英俊。
比起他的兄長,他更加狡猾,也更加的警惕。
同時,他頗有才華,能文能武,聽說他已經認識了好幾位報界的主筆。
董中看到顧輕舟,就忍不住走了過來:“司少夫人!
”
他說得咬牙切齒。
顧輕舟眼皮都不動,表情恬靜,笑容優雅:“董二少啊。
”
“少夫人,晚上睡覺會做惡夢嗎?
在夢裡,有沒有被你害死的人找你索命?
”董中含笑,言語卻似刀子鋒利。
顔一源連忙往顧輕舟面前一站,一把推開董中:“作甚,找事啊?
”
董中知曉顔一源隻是個纨绔,面容一下子冷了,被他推得倒退一步。
“滾開,你這個吃軟飯的懦夫!
”董中低聲呵斥,出聲侮辱顔一源。
霍攏靜和顔洛水同時沉了臉。
不成想,顔一源卻高興了:“你管我吃軟飯還是硬飯,你嫉妒啊?
不過,你應該是什麼都吃不上,隻會跟在别人背後搖尾乞憐。
”
霍攏靜看了眼顔一源。
顧輕舟也拉住他:“五哥,别傷了和氣,我們是體面人。
”
說罷,顧輕舟帶頭往裡走。
顔一源和顔洛水連忙跟上。
霍攏靜殿後,她跨過門檻時,回眸看了眼董中。
董中隻感覺她的眼神比刀子鋒利,心頭微凜,霍攏靜已經扭頭回去了,繼續往裡走。
“一源,你過來,有話跟你說!
”霍攏靜上前,拉住了喜滋滋的顔一源,臉色微沉。
顔洛水怕他們吵起來,準備去勸,顧輕舟卻拉了顔洛水:“我們走吧。
”
司行霈說過,兩個人的事,最忌諱第三個人插手,顧輕舟不許顔洛水去打擾霍攏靜他們,讓他們自己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