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新侬和司行霈聊了五個鐘,從九點多一直聊到了下午兩點,錯過了午膳。
蟬鳴切切,斜枝的疏影散滿窗棂,顔新侬和司行霈都不知疲倦。
他們無法達成共識。
顔新侬說:“你隻有兩條路走,要麼丢開手,别再纏着輕舟;要麼放棄軍政府的一切,跟着她出國去生活。
”
在嶽城,哪怕是顧輕舟和司慕退親了,司督軍是絕不會允許她和司行霈結婚的。
這樣的話,司家會被流言蜚語困擾,司慕更是顔面掃地。
自己的未婚妻嫁給哥哥,這是何等的醜聞!
司督軍是個特别老派的人,他至今信奉忠義等儒家道德。
兄弟倆和一個女人糾纏,這是莫大的恥辱,家門不幸!
顔新侬從大局出發,替司行霈考慮,提出了兩條路,供司行霈選擇。
司行霈想也沒想,全部都否定了:“我的一切都在華夏這片土壤,我不會放棄,我沒有占過督軍的便宜,我的東西都是我拼來的。
我也不會丢開輕舟,她是我的女人。
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能放棄,那還有什麼尊嚴?
況且,我也舍不得!
”
這兩樣,他都做不到。
輕舟是他的寶貝,軍政府是他奮鬥了十幾年的事業。
顔新侬歎氣:“阿霈,你在作繭自縛,你會害死輕舟!
”
司行霈吐出一口輕煙,雪茄的香冽立馬充盈整間屋子,輕霧缭繞中,司行霈眸光中添了幾分迷蒙:“輕舟不會輕易被害死,她可精明了!
”
他的輕舟,比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都有能耐。
她的智慧不輸男子。
司行霈想到她,心中就暖融融的,好似寒冬裡揣了個火盆。
他從未想過害顧輕舟,從遇到她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很珍惜她。
她是司行霈養的貓,司行霈将她視為最親密的陪伴者。
因為司行霈的拒絕,顔新侬就這個問題,和他繞了一上午。
最終,他們誰也無法說服誰。
顔新侬上了年紀,越說越累,也就懶得再說,沉默着喘了口氣。
“......最起碼,你給我小心點,别暴露得太早,讓輕舟背負罵名!
”顔新侬最後無奈,恨不能踹司行霈兩腳。
出了這種事,流言隻會說顧輕舟水性楊花,而不是考慮她是否自願。
女人處于弱勢。
顧輕舟是顔家的恩人,顔新侬把她看得和顔洛水一樣重要。
“知道了嶽父。
”司行霈道。
顔新侬瞠目結舌:我說什麼了就成了你嶽父?
我還沒答應你跟輕舟好啊!
太無恥了這個人!
廢了半天的吐沫星子,什麼也沒說通,反而被他占了個便宜,顔新侬氣得半死!
正院的女傭來說,太太有話問,讓參謀長先回去:“太太說,就幾句話,若是參謀長不回内院,她就要出來了。
”
顔新侬無力,先回了内院,讓司行霈等在外書房。
顔太太焦慮等着。
“怎樣,他怎麼說?
”一進門,顔太太就問。
顔新侬簡單把司行霈的意思複述給了她。
“這太過分了!
”顔太太怒道,“應該我去說,他不能這樣作賤輕舟!
輕舟落在他手裡,還不知什麼下場,他怎麼這樣狠心?
”
顔新侬又歎了口氣。
“他要什麼沒有,為何非要纏着輕舟?
輕舟多不容易,從小就沒過過好日子,如今又這樣!
”顔太太更氣了。
司行霈太缺德了。
顔太太想了想,說:“輕舟的父親不靠譜,他哪裡會考慮輕舟?
隻有咱們能替輕舟做主,你說不動他,我去說!
我好歹是長輩,又是女人,我不信他不給面子!
”
顔新侬拉住了太太:“你還不知道司行霈?
天皇老子也不放在眼裡,司家的老太太也說不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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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他的意思,暫時是不會放輕舟的,你去說也沒用,白費口舌!
我倒是說了一通,他全當廢話了。
”
顔太太哪裡肯依?
冒着炎炎烈日,顔太太走了一身汗,到了外書房。
外書房全是煙味,顔太太蹙了下鼻子,略微嫌棄。
司行霈果然還等着。
顔太太不兜圈子,開門見山就道:“少帥,輕舟跟着你,她是沒有活路的。
少帥您時常上戰場,槍炮無眼,你也當給自己積點德,放過輕舟吧!
”
司行霈道:“阿嬸,輕舟願意跟我!
”
顔太太立馬道:“輕舟沒糊塗到那個地步!
”
司行霈心中微感欣慰。
顧輕舟沒有親生的母親疼她,但是她找了一對很疼愛她、信任她的義父母。
出了這種事,家長也許會懷疑女方心甘情願,顔新侬和顔太太卻認定是司行霈逼迫顧輕舟的。
實情也的确如此,是司行霈逼迫顧輕舟的。
“......阿嬸,我會疼輕舟的。
”司行霈道,“我不想放手,我怕别人不夠疼她,照顧不好她!
”
“做做好事吧,少帥!
”顔太太快要氣哭,眼角微濕道,“你不招惹她,她就會很好!
”
司行霈沉默。
他心裡有點堵,他這麼差勁嗎?
他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顔太太的解答。
顔太太說:“不是少帥你不好,是羅敷有夫啊!
輕舟和二少帥的婚約在前,一女不嫁二夫的呀!
”
“我會考慮。
”司行霈悶悶道。
顔新侬是司行霈的啟蒙恩師,他的第一槍是顔新侬教的。
正是如此,司行霈敬重顔氏夫婦,沒有拂袖而去。
顔太太軟語相求,幾乎要哭出來,句句都是為了輕舟考慮,讓司行霈動容。
這世上有人愛他的輕舟呢!
他答應會考慮,就從顔家離開了。
話雖然如此,他并沒有考慮的打算,他隻是寬慰顔太太。
輕舟是他的,司行霈隻進不出。
他的東西,他何時丢過?
“輕舟隻能是我的!
”
回去的路上,司行霈買了六枝白玫瑰,又買了隻水晶花瓶,帶回去給顧輕舟。
他到别館的時候,女傭告訴司行霈,顧輕舟吃了午飯,正在午睡。
司行霈微笑,吃了就睡,睡醒了再吃,他的輕舟像隻慵懶的貓!
他将花裝瓶,養在清澈的水裡,拿到了樓上,擺在顧輕舟的床頭。
顧輕舟午睡醒來,就聞到了玫瑰的清香。
睜開眼,數朵冰肌玉骨般的白玫瑰,花瓣晶瑩如雪,層層疊疊的盛綻,開得豐神凜冽,芬芳馥郁。
她莫名笑了下。
花香讓人心情愉悅。
一擡眸,司行霈已經回來了,他正坐在臨窗的藤椅上,翻閱文件。
司行霈穿着鐵灰色的軍裝,炎熱的盛夏,他的軍裝扣子扣得嚴嚴實實,就連最上面的紐扣,他也是緊扣的。
這是軍人對軍服的敬重。
他雖然變态,但穿上軍裝時,他總有分責任感。
顧輕舟翻身。
她翻身的動作,輕微細小,還是驚動了司行霈。
“醒了?
”他坐到了她床邊。
顧輕舟醒了,身體卻慵懶,她斜倚着枕頭不想動。
想起司行霈去顔家,此刻不知道義父義母怎麼想她,也不知洛水和五哥如何看她。
這層關系,隻怕是分崩離析了。
顧輕舟頓時沒了起床的動力,她的心堵得難受,沿着絲綢床單,滑到了裡頭,不想起來了。
司行霈卻翻開了她的薄被,将她從一堆枕被間撈出來。
“我和顔總參謀談了一上午,不想知道我們談了什麼?
”司行霈問。
顧輕舟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良久,她喃喃問:“談了什麼?
”
司行霈就把顔新侬的話、顔太太的話,都告訴了顧輕舟。
顧輕舟微愣。
“......他們都很疼你,都知道我不是東西!
”司行霈輕輕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暧昧道,“輕舟,在你面前,我的确不是東西!
”
顧輕舟眼睛卻微濕。
“義父和義母沒怪我?
”顧輕舟眨了下眼睛,一滴晶瑩的淚就順着眼眶滑落,落到了腮邊。
“沒有,他們都知道你,隻說我不好。
”司行霈道。
他輕輕吻她涼軟順滑的頭發:“輕舟,我隻怕要惡人做到底了!
”
顧輕舟沒有理他。
她赤腳下樓,去給顔家打了個電話。
顔太太在電話裡安慰她:“輕舟你别怕,司少帥答應過你義父,暫時不害你。
你義父和我都在想辦法,我們會救你的,輕舟.......”
顧輕舟就哭了。
她哽咽着說好。
“别哭,輕舟。
”顔太太歎氣,“咱們會想辦法的,少帥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
”
她嗯了聲。
挂了電話,顧輕舟一雙手捧住臉,嗚嗚的哭了。
有人信任她!
司行霈跟着下樓,拿了雙尼泊爾拖鞋給她換上。
他輕輕擦她的腳,隻見她的足嫩白細長,腳趾都是圓嘟嘟的,指甲粉潤,燈光下有珠光色。
上次被咬傷的傷疤,已經褪去了紫紅色,仍是可以瞧見。
現在,胳膊上又留下了疤痕。
司行霈歎了口氣。
顧輕舟回過神,問他昨晚殺人的事:“那位小姐的家裡人,怎麼說?
”
“我已經派副官去處理了。
”司行霈道,“放心,會處理妥善的。
”
顧輕舟仍是打了個寒顫,說:“你以後,能不能不要當着我的面殺人?
”
司行霈吻她的唇,猶豫了下:“這個沒法子保證,但是我盡量!
”
他摟着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拉起顧輕舟道:“換衣裳,我帶你出去!
”
“去哪裡?
”顧輕舟掙紮,“我不去!
”
司行霈微笑,“你敢?
不聽話,我就要辦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