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嬷嬷推開傾城的攙扶，依舊跪在地上，卻又對傾城磕起頭來。

　　“大小姐，老奴願意一輩子侍奉大小姐，您别趕我走。
”

　　她聲淚俱下，看起來尤為悲切。

　　傾城也跟着跪下，既然扶不起張嬷嬷，她就跟着跪。

　　張嬷嬷明顯被傾城的姿态下了一大跳，她急忙道：

　　“大小姐，您快起來，您怎麼能跪我呢？
”

　　她有些慌張，想要攙扶起傾城，傾城卻道：

　　“您不起來，我就不起。
”

　　礙于傾城的話語，張嬷嬷不得不起身，但眼淚仍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傾城明白張嬷嬷何故如此，當初她離開範府也是不想驚動任何人。

　　她承認，沒有對張嬷嬷言說，是她的過錯。

　　但此事張嬷嬷隻有不知道，才能夠保住她的安全。

　　傾城解釋道：

　　“嬷嬷這是哪裡話，素錦走了，您就是我最在意的人。
我怎麼舍得趕您走呢？
”

　　她雖然不對，但對張嬷嬷卻是最好的安排。

　　如今又見張嬷嬷如此行為，傾城更是笃定，她不告訴張嬷嬷這件事是正确的。

　　朝陽城也并不安穩，即便她帶張嬷嬷過去，也無濟于事。

　　雖然這樣很對不起張嬷嬷，但傾城問心無愧。

　　張嬷嬷扶着桌沿，悲切道：

　　“我知道，自己年紀大了，行動上都已不便。
去見淨心大師一事，大小姐不帶我也是對的。
可是，我隻想在有生之年為大小姐出分力，若是大小姐覺得我礙手礙腳，也盡可以對我言說。
隻是，不要再将我丢下，我無力承受。
”

　　她說得情真意切，令傾城也不禁動容。

　　她明白張嬷嬷的心，如今更是隻有道歉道：

　　“嬷嬷，對不起。
事出緊急，我沒有對您言說。
”

　　她沒有說，但她不後悔。

　　聽到傾城的道歉，張嬷嬷心裡更是無法忍受，她急忙道：

　　“大小姐，不，是我對不起你。
嬷嬷老了，什麼本事都沒有。
”

　　她不怨誰，隻怨自己的無能。

　　如果她能更出色一些，傾城還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許就不會對她隐瞞。

　　傾城并不認同她的想法，在她心中，張嬷嬷是比沐老夫人更重要的存在。

　　面對張嬷嬷的妄自菲薄，傾城沒有反駁什麼，而是解釋了自己的内心。

　　“嬷嬷，在我心中，你就如同傾城的長輩一般。
我是要侍奉您到老的，您就算什麼都沒有，我也堅守承諾。
”這是她欠張嬷嬷的，也是她一生的承諾。

　　重生歸來，她要曾經愛護過的她的人都過上好的生活。

　　這個目标是一直支撐着她走下去的動力，若張嬷嬷如此，她還有什麼動力繼續堅持？

　　“大小姐……”張嬷嬷因傾城的話而心有感動，她不可思議地望着傾城。

　　她竟不知道，自己在傾城眼中是如此重要。

　　可是，她何德何能能夠得到大小姐的戀愛。

　　傾城不再隐瞞，她直言不諱道：

　　“嬷嬷，自母親在時，您就一直守護我們。
如今母親不在了，她您就我和逸寒最強大的支撐。
您是府中老人，我們在這裡，一言一行還得您多幫襯。
傾城年幼，不懂府中規矩，很多地方都得嬷嬷提點。
”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張嬷嬷就是他們的寶。

　　前世，她沒有救下張嬷嬷，今世，她要護張嬷嬷安好。

　　她所說的話暗含深意，而真的情誼，隻有傾城心中清楚。

　　張嬷嬷看着傾城，仿佛重新認識一次在她眼中還是孩子一般的大小姐。

　　從什麼時候起，她的大小姐長大了。

　　變得不在霸道，變得聰慧伶俐，變得連她都不敢相認。

　　認幹爹，認師傅，與公主交好，還有聖上的金口玉言一個承諾。
在不知不覺中，傾城已經收獲許多。

　　自夫人去世之後，傾城仿佛一夜長大。
許多以前未曾經曆過的事，她卻信手拈來。
而眼前的劣性，卻煙消雲散。

　　回顧過去，張嬷嬷忽然發現，在傾城的成長過程中，她缺失許多。

　　“我們的大小姐，長大了。
”

　　張嬷嬷感慨道。

　　她很欣慰傾城的成長，可傾城成長的太快，她都有些跟不上她的腳步了。

　　傾城知道張嬷嬷已經釋然，但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

　　“我于範府之中，偶遇了淨心大師。
師傅将我帶走，故此才沒有機會與嬷嬷解釋。
”

　　思量再三，她決定不對張嬷嬷說出真相。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而祖母也有認定，她何故再給張嬷嬷招惹麻煩？

　　“原來是這樣。
”張嬷嬷喃喃道。

　　傾城又道：

　　“我已與祖母解釋過了，祖母對您也很是挂心。
”

　　她生怕張嬷嬷會擔憂沐老夫人的指責，便将結果告知。

　　沐老夫人并沒有指責她，而是讓她多來看看張嬷嬷。

　　張嬷嬷歎了口氣，幽幽道：

　　“哎，令老夫人為難了。
”

　　對于傾城與淨心大師離開之事，張嬷嬷沒有再多言。
既然沐老夫人都已經明了，她何苦再去說什麼呢？

　　張嬷嬷的神色比之前好了許多，但目光依舊充滿悲切。

　　她大概也有些害怕，畢竟，那場分離看起來多麼像舍棄。
若換一個場合，結果絕對無法預料。

　　但傾城也有傾城的主張，她無法告知更多。

　　未免張嬷嬷依舊想不通，傾城鄭重道：

　　“嬷嬷，我絕不會舍棄您，即便有我沐傾城一口飯吃，我也絕不會餓着您。
”

　　她給了張嬷嬷能給的所有承諾。
隻希望張嬷嬷能給向過去一樣，對她放心。

　　張嬷嬷看向傾城，眼中的悲傷卻越發明顯，她不解道：

　　“大小姐，您……您怎麼會對我這樣好？
”

　　傾城越是對她好，她越是難以啟齒。

　　“因為嬷嬷對我好，我自然也對嬷嬷好。
”傾城擲地有聲道。

　　前世，嬷嬷因她而死。
今世，她怎能重蹈前世覆轍？

　　傾城的坦然令張嬷嬷感到羞愧，她急忙轉過頭去，面色略帶慌亂道：

　　“不，我所做的事，遠不及大小姐半分。
”

　　她的眼中的悲切一直未曾消失，反而随着傾城的話，越發明顯。
她就是不想讓傾城看到她的這副模樣，故才不敢看向傾城的目光。

　　她心裡知道，面對傾城的善良，她有多麼羞愧。

　　傾城不明所以，見張嬷嬷悲傷，更加袒露内心。

　　“但在我心中，嬷嬷對我有十分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