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二樓臨街的雅間内,坐着兩人。
“你的戰事完了,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女人的事!
”說話的男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錦袍,同色腰帶系于腰間,勾勒出如削似的腰身。
氣質優雅清俊,正是唐墨。
此刻的他,好看的眉眼,微帶笑意,少了商人的市儈,多了些内斂深沉的氣息,偶爾流露出的光華,高貴的叫人仰望。
即使不說話,他也是一道吸引人的風景。
坐于他對面的男子,着裝略有不同,一身潑墨流絲錦袍,長發松懶的垂于身後。
五官出衆,氣質清冷,一雙黑眸本來是看着手裡的酒杯,在聽到唐墨的問話之後,忽然擡起,刹時,眸中光芒四射,似有銀河無盡,璀璨奪目之光。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雖是形容女子的詩,可用在他身上,毫不為過。
赫連晟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聲音低沉好聽,“考慮女人做什麼,你都不着急,還輪得着我急嗎?
”
他說的意有所指,直戳某人的軟肋。
唐墨悻悻的摸摸鼻子,此話不宜再談,趕緊轉移話題,“聽說皇上有意封你做異姓王,你可是本朝第一個異姓王爺,你難道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
“我說什麼?
順其自然吧,”赫連晟說的雲淡風輕,随後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窗邊,看着串流不息的街道,心思沉到了谷底,無人可窺探。
唐墨太了解他的心性,真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麼。
看他站在窗邊,便也端着酒杯,陪他站着。
兩人說起臨泉鎮的鄉土人情,特别是這酒,他們今兒喝的,便是紹家酒坊,一年隻出十壇的仙人醉。
兩人正說着,下面的街道便發生木香看到的那一幕。
唐墨沒太在意吵鬧的人群,他看見木香了,吃她一碗甲魚湯,還收他一兩銀子的丫頭,膽大又摳門,比他這個正牌商人還精明。
想到木香那張傲氣清秀的小臉,唐墨輕笑出聲。
這一聲笑意,引來赫連晟的注意,“你在這裡過的很開心?
”
“不是,”唐墨手握拳放在嘴邊,遮住笑,沒再給他解釋。
**
那受傷的中年漢子,越叫越兇,抓着趕車人,死活不撒手。
喊叫聲,引來更多圍觀人。
木香緊緊拉住木朗,想着帶他遠離人群,免得他被踩着。
而且人這麼多,雖然她不擔心錢被偷,因為她的錢都放在最隐秘的地方。
但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她繞着人群走,繞着繞着,竟繞到福壽樓門口,走上了台階。
站的高了,無意中看向人群集中點,她猛然發現,那個被抓住的趕車人,正是順路載他們一程的大伯。
離的不遠,還能聽見那大伯的求饒聲,他已經恨不能給那人跪下了,可那受傷之人,卻賴在地上不走,非要他賠幾兩銀子,不然就要抓他見官。
可憐的趕車人,像他這樣老實巴交的農民,看見衙役,都吓的繞道走,更别說去衙門了,隻怕還沒見着縣太爺,就吓的爬不起來了。
“這位兄弟,我真沒有那麼多的銀子,我一家老小,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我哪來的錢賠你,再說,剛才明明是你撞上來的,你不能睜眼說瞎話,不能冤枉人哪!
”
那受傷人長着兩小胡子,揪着趕車人的衣領,也不撒手,一條腿像是真受傷了,拖在地上,還有皿迹流下來。
隻見他聲嘶力竭的質問趕車人,“你這個人沒人性啊,撞了人,還敢睜眼說瞎話,大夥來評評理啊,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
他一吼,旁邊有幾個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紛紛指責趕車人,一時間将那趕車人逼的欲哭無淚,都快絕望了。
木香恨恨一跺腳,小宇宙瞬間爆發,分明就是碰瓷嘛,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她拉着木朗沖進人群。
站在二樓窗邊的唐墨,看她一臉怒氣的沖進人群,咦了一聲。
“你說什麼?
”赫連晟以為他在跟自己說話,轉頭去看他,又見他盯着街道,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隻看見一個身穿藍色碎花短裙的小姑娘。
木香是背着他們站的,所以赫連晟沒有瞧見她的臉。
木香現在是一腔怒火,沖到趕車人跟前,将他拉起來,“大伯,您先起來,您這樣跪着求着,能有什麼用?
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講!
”
“嗳,你這小丫頭從哪冒出來的,又不幹你的事,你瞎湊什麼熱鬧,”這話是那傷者說的,他叫黃三,臨泉鎮本地人,熟悉他的人,見到他都得繞道走。
圍觀的人裡頭,有不少認識黃三的,都知道這人難纏,瞧見木香一頭紮進來,似乎想幫那趕車人,都紛紛為她捏把汗。
那趕車人被木香扶起來,也慢慢緩過神來,他認出木香,勸道:“姑娘,你走吧,的确不幹你的事,你不用趟這個渾水,快些帶着弟弟回家去吧,我……我自己會想辦法!
”
木香叮囑他,“大伯,你先别說話,站在一邊看着,我問你的時候,你再吱聲,我不問你,一個字都不要多提。
”
說完,轉身看向黃三,目光淩厲,頗有幾分威嚴正義,黃三不由自主的縮了下脖子。
木香壓下怒火,冷哼道:“你說這位大伯的驢車撞到你了,是吧?
”
“是又怎滴,這事大夥都看見了,他想賴也賴不了,那個……”黃三高着嗓門吆喝,順便還把腿晾出來給大家看看。
他穿的褲子被劃了個大洞,隐隐約約的,好像真能瞧見裡頭有皿迹。
木香馬上接話,“如果真有這回事,誰也賴不了,可是……”她話鋒一轉,“可是我們大家夥都知道,驢子不像馬,跑的快,既然它跑的慢,而又被它撞着了,而撞斷了腿,那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驢子發瘋了,再者,那就是故意讓它撞的!
”
雖然黃三不太明白,木香這丫頭為啥要這樣說,但一聽她竟然懷疑自己故意讓驢子撞,他急了:“好……好端端的,我咋會故意讓它撞,肯定是這驢子發瘋了,畜生瘋起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這人連自家的驢子都看不好,瘋驢子還往鎮上帶,這撞了人,那也是他的責任!
”
“你……”那趕車人正想争辯,他的驢子沒瘋。
他家這頭小驢子,脾氣可溫順了。
木香及時攔住他,不讓他說下去,同時她似乎恍然大悟一樣,“哦,原來這頭驢瘋了,可是,我隻聽說驢子瘋了,會尥蹶子,小女子年幼,隻知道尥蹶子,尥的是後蹄,會尥前蹄嗎?
”這問題是朝周圍群衆問的。
話音一落,有幾個年長的老漢站出來,道:“當然尥的是後蹄,我老漢活了六十多年,還沒見過尥前蹄的,那尥前蹄的,是馬,可不是驢子哦!
”
另一頭發花白的老人也道:“進了鎮子,驢子都是主人牽着走的,既然是牽着,咋會撞着人呢?
”
有了帶頭人說公道話,其他人也紛紛跟着附和。
其實這事本來也就挺蹊跷的,驢子走那麼慢,要說驢子撞着人,堪稱天下奇聞了。
黃三臉色難看了,看向木香的眼神,淩厲萬分的。
可都到這份上了,他還是不肯罷休,索性卷起自己的褲腿,給衆人看,“我沒說瞎話,你們看我這腿,都成這樣了,不是驢子撞的,難不成還我自己弄的嗎?
小丫頭,你嘴皮子厲害,我說不過你,可證據在這兒擺着呢,你還能抵賴?
”他伸出來的腿,還真是皿紅一片,好像還爛了。
木香再不給他機會反駁,看到路邊有家店鋪門口,擱了盆洗腳水。
她跑過去端回來,就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之迹,照着那人的腿就潑了下去。
她這一動作太生猛了,連唐墨跟赫連晟也小小的驚愕了下。
唐墨悠聲道:“這丫頭很有意思吧?
”
赫連晟不置可否,視線落在那道清瘦的身影上。
剛剛她去端水盆時,他看清那張臉,算不上有多美,還長了一臉的痘痘。
這種長相,連他府裡的婢女都比她美上十倍,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她身上有股子叫人無法忽視的味道。
樓下,黃三被木香潑的愣了片刻,随即反應過來,大吼一聲,“臭丫頭,你幹啥拿髒水潑我,你活的不耐煩啦?
”
木香擱下木盆,嘲諷的眼神看向他的腿,佯裝十分驚訝,“喲,你腿上的傷,咋還會掉色?
”
一言即出,黃三後悔的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
因為他腿上原本觸目驚心的傷,這會已經脫落。
衆人恍然大悟,搞了半天,這傷是假的,弄的假皿沾上去的,做的還挺逼真。
木香冷笑,“給你個提議,下回再想訛人,幹脆把自己的腿弄斷,再劃上幾刀,這樣就省事多了,誰也查不出來破綻來,你還能訛到一大筆錢,不過記得下回找個有錢的馬車攔,像他這樣的趕車人,你就是把他賣了,也弄不到啥錢的。
”
這個碰瓷人,手段還是不夠殘忍高明。
謊言一戳就破,太嫩了點。
黃三憋屈壞了,他就沒想過找個有錢人訛嗎?
可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出門都帶着家丁,一個弄不好,錢沒弄到,說不定還得被人打一頓。
再說了,這人的腿能随便弄斷嗎?
沒錢醫治,還不得把他疼死,這樣的買賣,他才不幹。
趕車人見到真相大白,抹着眼淚,對木香謝了又謝。
黃三氣的小胡子直抖,好事被人擋了,他能不生氣嗎?
眼見圍觀的人快散了,他對着其中幾個人使了眼色。
唐墨站在樓上看的明白,暗叫不好,喚來外面候着的人,讓他們去通知衙役。
同時,一隻手縮進袖子裡,以備不時之需。
而赫連晟還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冷眼旁觀,一切與他無關的人和事,都無法擾亂他的心境。
木香眼尖的注意四周有人靠近,她有些暗惱,倒不是怕他們,隻是她還帶着木朗,她不想木朗受傷,所以拉着弟弟,便想擠進人群裡,來往的人多,隻要混進人群,他們也很難找到。
突然,一道寒光從她眼角閃過。
黃三不知何時摸出袖裡的刀,握在手掌間,悄悄靠近木香,想着趁人多之迹,給這丫頭一點顔色看看,反正人多,到時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握刀離開,根本沒人會注意到。
同時,站在二樓的兩人,也注意到那抹寒光。
唐墨眼神凜冽,“快去抓住那人!
”這話他是對着空氣說的,語音落地,一陣風從樓上飄過,誰都沒注意到樓下街道上,何時多了幾個人。
赫連晟還是沒說話,隻是在看高唐墨的眼神中,多了些深意。
眼見黃三就要靠近,木香原本是背對着他,眸光一收,迅速将木朗護在懷裡,再轉身,準确無誤的踢向黃三的手腕。
“哐當!
”
刀落地!
一切真的隻發生在呼吸之間,除了樓上的二人,根本無人看清那刀是怎樣掉的,甚至連木香踢腿的動作都沒看清。
黃三傻傻的瞪着自己的手,反應過來之後,轉身就要逃跑,卻在下一秒,摔趴在地上。
“你!
臭丫頭,你找死!
”黃三翻過身坐在地上,正要開口罵她。
他敢肯定,就是這丫頭絆他的。
這種人渣,木香不會放他走,免得回頭又來找自己的茬。
她腳一伸,掉在地上的刀,再一次準确無誤的釘入他腿間,紮入褲檔,真的隻差一點,就要斷了他的命根子。
樓上某某人,不約而同的收攏雙腿,面色都有那麼一點尴尬。
這一手,将黃三吓的,足足傻呆了好一會,直到衙役沖過來,将他拷上帶走。
趕車人松了口氣,正想謝謝木香的,可四下一看,哪還有她的人影。
今天的事非惹的夠大了,木香拉着木朗,沒入人群中,她還在想,回頭要不要換個裝束,免得被人尋仇。
在經過福壽樓時,她有意往二樓窗戶的方向看了過去,視線在唐墨跟赫連晟臉上掃了一遍,僅僅隻一眼,便迅速收回視線,神色平靜無波,拉着木朗快步走開了。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二樓的位置,有人在看着,視線比一般人的淩厲,帶着審視與冰冷的銳利。
但她沒想到,其中一人竟是唐墨,至于另一個,長的倒是不錯,就是面色太冷,這樣的人很難相處,他們通常拒人于千裡之外。
在她看過來時,唐墨跟赫連晟的視線也看向她。
唐墨玩味一笑,“記得她頭一次看見我,就是這個眼神,當時我還在想,是不是我最近變醜了,咋一個村姑都不屑一顧呢?
現在看來,這丫頭是真的對美色不感興趣!
”想他赫連晟那可是南晉數一數二的美男子,為啥這丫頭隻看了一眼,還是很平常的一眼呢?
赫連晟飲完杯中的酒,道:“她不簡單,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村姑!
”他轉身落座。
“你錯了,大錯特錯,”對于他的推斷,唐墨打死也不相信,“她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村姑,家裡窮的隻剩個破茅屋,我去過兩趟,她就是個村姑,不過,卻是個很意思的村姑!
”
赫連晟冷笑,“你不知道有些人,很善于隐藏嗎?
”
這回唐墨不再狡辯了,的确有那麼一些人。
甚至好幾代,都潛伏在敵國境内,他們已經完全融入本地人的生活,隻等需要用到時,他們才會現身。
門外有人敲門,是劉管事,“少爺,王大廚家裡突然有事,是他夫人要生了,他想請假回去,您看……”
唐墨皺眉,拍了拍折扇,忽然有了主意,“讓他去吧,掌勺的事另外找人,我看見木香了,她應該還沒出城,讓她過來當回主廚。
”
“這,萬一她不肯咋辦?
”劉管事想到那丫頭一個菜單都能賣五十兩,讓她燒一桌酒宴,那得要多少錢哪!
唐墨笑了,“你就說,允許她獨自操作,隻要她做一桌好菜,就給她五十兩!
”
劉管事心裡暗驚,但沒表現在面上,點頭應下,“那小的這就去找!
”他退了出去,讓店裡的夥計順着出城的路去尋找木香。
五十兩,他家少爺身上一件衣服都不止五十兩,可對于隻做一桌菜的臨時廚子,五十兩那可是一大筆錢。
赫連晟不太贊同他的做法,他是行軍打仗之人,對于飲食好壞,并不在意,但是那丫頭底細不明,讓她來做菜……
“你想試探她?
”剛剛木香的眼神,赫連晟看在眼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唐墨沒否認,也沒點頭,“她是個很有意思的丫頭,待會你看了就知道,至于是不是奸細什麼的,你自己判斷吧!
不過我得提醒你,别把她惹火了,不然,她那張小嘴,可厲害着呢!
”
赫連晟看着這個平日裡隻對生意感興趣的朋友,頭一次面帶笑容的提成一個村野小丫頭,不免對木香更加警惕了。
木香看着天色不早了,便想着趕到鎮子口,買了東西便回家去。
走了一會,發現身後跟着的木朗一聲不吭,木香放慢了步子,輕聲對他道:“是不是覺得大姐不該打人,被吓到了嗎?
”當時她也是被怒火沖昏了頭,忘了隐藏自己的身手,
木朗低下頭,不說話。
木香歎了口氣,将他拉近了些,耐心給他解釋,“剛才大姐教訓的是壞人,你看他把那趕車的大伯欺負成什麼樣了,對于壞人,咱絕不能手軟,該揍的還得揍!
”
木朗擡起頭看她,“可是,剛才那人不是腿撞斷了嗎?
為啥他是壞人呢?
”
木香抓了抓頭發,還真不好給他解釋。
木朗還太單純,哪裡知道人性的險惡,更不懂,哭的人不一定是受害者,人哪,都是天生的戲子,都不用學的。
她正想着咋跟木朗解釋呢,就聽見後面有人喊她。
“姑娘,你等等,等等,”小夥計身上還系着圍裙,跑的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追上木香,這才停下來大喘氣。
木香認出他是福壽樓的夥計,便問道:“你找我幹啥?
”
夥計咽了口唾沫,把劉管事吩咐的話,都跟她說了,特别強調了,她如果能燒一桌耳目一新的酒席,就能得到五十兩銀子。
木香眼睛慢慢睜大,她跟劉管事還有唐墨也算打過交道,相信他們不會騙人,也說了她可以背着他們做,這樣就不用擔心洩漏做法。
剛才她看見二樓上站着的人,猜測就是為他做的,肯定是啥大官,普通的東西入不了眼。
夥計看她站在那也不吭聲,以為她不肯呢,正想着再勸一勸,就聽見她道:“走吧!
”說着,她已經拉着人往回走了。
回到福壽樓的後門,劉管事已經等在那,看見她來了,激動壞了,“丫頭,你總算來了,王大廚家裡出了事,我這也是沒辦法,你有啥要求盡管提,能滿足的,我一定都給你辦好了。
”
木香還真想了想,“你幫我照看下我弟弟,廚房太亂,我不想讓他進去,再有,我做完飯,你能不能讓人趕馬車送我們回去,不然我們回家就晚了。
”
劉管事初看她張口,還以為是啥大事呢,趕緊答應下來。
木香低頭小聲對木朗囑咐幾句,讓他就在後院玩,乖乖聽話,别到處亂跑。
木朗知道大姐要做事,他也聽見那五十兩了,知道那是很多很多錢,他用力點頭,“我不會亂跑,我哪兒也不去!
”
劉管事上了年紀,也喜歡小娃,帶着木朗,就讓他在廚師們休息的屋裡玩,又讓人給他弄了些糕點吃着。
木香去了廚房,想了下自己要做的菜,寫好一張需要的材料,交給一位大廚。
一桌酒席,又是臨時趕鴨子上架,光她一個可忙不過來,再說時間也不夠,所以她選做的菜,都是現炒現熟,講究個推陳出新。
首先是水煮魚,這蠅她在前世最喜愛吃的一道菜,口感辣爽,吃起來很帶勁。
做法其實很簡單,新鮮草魚片,用胡椒粉,蛋清料酒澱粉和鹽腌制二十分鐘左右,乘着腌魚片的時間,可以炸制香料。
福壽樓的大廚房,材料齊備,而且都是最上等的材料,全都是清洗幹淨的,她隻需伸伸手就好了。
其實每個廚師做出來的水煮魚味道都各不相同,關鍵就在于湯料的制作上,這也是最應該保密的環節。
木香用的是花椒,炒制出來的幹紅辣椒,八角,桂皮,小火慢炸一盞茶的功夫,再将香料撈出,隻留下油,加黃豆醬進行翻炒,同樣要炒出香味,然後加新鮮的老母雞湯,燒開後放魚片稍燙至魚肉變色即可。
再來就是香酥鴨,這個比較難。
因為時間不夠,她選了個瘦些鴨子,跺成大塊,再抹上香料,為了使香味滲入夠快,她搓了好大一會。
等半個時辰之後,便要過油炸制,反複需要兩次,直到将鴨皮皮面炸成金黃色。
這個過程,火候很關鍵,火大了容易炸糊,火小了,炸不出酥脆的口感。
最後一道主菜是清炖羊排,隻要在選取羊肉上把好關,這道菜并不難,還有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巧妙的将羊肉的膻味去除,同時又能保持羊肉本身的鮮美。
另外,她還做了幾個涼菜,比如涼扮海帶絲,麻辣藕片等等。
按着她的吩咐,所有的菜,誰先熟,誰先上,而不是等到所有的菜都齊了之後,才一下子上,那樣一來,前面做好的菜,擱的時間一久,口感也會變差,特别是這道香酥鴨,放涼了之後,酥脆的口感,也會大打折扣。
不多時,廚房外就圍滿了人,看着一道道菜從裡面端出來,聞着撲鼻的香味,全都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連劉管事,也忍不住湊上來看。
可惜了,每盤菜隻有很少的一點,比他們店裡正常的份量還要少上很多。
木香這樣做,自然有她的用意。
試問,再好吃的菜,一次性吃撐了,下次你還會想着嗎?
隻有讓客人回味無窮,萬分遺憾沒吃夠,才是最大的妙筆。
唐墨看着端上來的菜色,擺盤很好看,有幾個上面還用花瓣點綴,如果他沒看錯,這貌似是他新剛從京城運來的秋海棠,價值千金的樹,開的花自然也價值千金,沒想到竟被她拿來當擺盤了。
木香要是聽到他此刻的心聲,也得大呼冤枉。
她是無意中看見回廊下擺着盆花,覺得那花很漂亮,便順手摘了,也就幾朵而已,反正她是覺着沒啥,除了當時劉管事怪異的抽了抽嘴角。
最後一道菜擺上桌,唐墨滿眼得意的看着赫連晟,“如何,這丫頭的廚藝不錯吧?
說實話,這些菜我也是頭一次嘗,想不到她能做出這麼多花樣來!
”
赫連晟放下筷子,冷俊的臉色,有些緩和,“的确不錯,這些菜我在其他地方也沒嘗過,就是不知道她從哪學來的。
”
唐墨明白他的意思,招手叫來劉管事,讓他去把木香叫過來。
劉管事領了命令出去,趕到廚房的時候,木香已經不在了,問了夥計才知道她去找木朗了。
這一找,又找出麻煩來了。
**
燒了一個時辰的菜,木香感覺臉上油油的,身上也都是油煙味,便想去洗下臉。
後廚的夥計見她找不着木盆,便自告奮勇的去幫她打了盆溫水。
福壽樓有專門給客人燒的水,用來洗臉沐浴,裡面好像還加了些草藥,洗完之後,會感覺涼涼的。
夥計端來的溫水,便是加了草藥的,木香也沒在意,洗完之後,覺得臉有些不一樣,随手摸了摸,光滑細膩。
哎呀,她的痘痘呢!
這時進後廚的廚師越來越多,午飯時間到了,他們自然要過來忙了。
木香看着水裡的倒影,想來想去,還是得化個妝,還是那句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正好袖子裡有塊手帕,暫時充當一下,應該沒問題,隻要堅持到回家就好了。
仔細系上手帕,她便想着找到木朗,再到前面去找劉管事,把銀子拿到手,便可以回家了。
但是找了一圈,卻發現木朗不在後院。
木香心裡有些慌了,但堅信木朗一定不會走遠,可能看見什麼好玩的了。
于是,她就在福壽樓裡找了起來。
正在這時,前廳傳來一陣喧鬧,木香想也沒想,便跑了過去。
“啊!
我的酒!
”
“你幹什麼?
”
兩道聲音同時發出,卻不是來自同一個人。
木香沖進大廳時,隻看見一個人揚手要打木朗,她什麼也顧不上響,厲聲質問,緊接着便沖上去,一把拉過木朗,将他護在身後,再防備的瞪着眼前的女子,地上還有碎掉的酒瓶,一陣濃醇的酒香飄滿整個酒樓。
邵秋霜看着攔在自己面前的丫頭,蒙着臉,看不清長相,她冷哼一聲,絕美的臉上,滿是嘲諷,“這個小乞丐打碎我的酒壺,你還問我幹什麼?
這可是仙露釀,你知道有多珍貴嗎?
就是把你們賣了也賠不起,我打他,那是便宜他了!
”也難怪邵秋霜要火,她奉了爹爹的命令,從家裡拿來仙露釀,要送給樓上那兩個貴客。
别人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她可是一清二楚,大好的機會就擺在眼前,她能放過嗎?
木香臉色冷如寒冰,手指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我隻告訴你一遍,第一,我弟弟不是乞丐,第二,我們不會賠你的酒,既然是什麼仙什麼露的,你咋沒拿穩呢?
還是你身體有缺陷,連個酒壺都拿不穩,我勸你還是趕緊去看看大夫,有病就早治,别沒事就出來禍害人!
”
“你!
你!
”邵秋霜臉都氣紅了,“你敢這樣說我?
你可知道……”
木香打斷她,“我知道什麼?
知道你是邵家的大小姐?
是不是知道了,就代表你可以随便侮辱人,随便踐踏别人的尊嚴?
我弟弟雖然不愛講話,可他心地善良,比你這個所謂的大家閨秀要讨人喜歡的多,既然你是來投懷送抱的,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保持儀容,男人喜歡的是小鳥依人,而不是張牙舞爪的母老虎!
”木香有些佩服自己的吵架功力,吵的多了,嘴皮子也磨快了。
要不然能把眼前打扮花枝招展的大小姐,給罵的啞口無言嗎?
大廳裡坐了不少客人,瞧着兩個小姑娘吵架,還很有興緻的欣賞起來,可再一聽木香倒豆子似的話,都呆住了——小丫頭也太能說了。
劉管事趕過來時,就看見對峙中的兩人。
邵秋霜他是認識的,福壽樓有不少的酒,都是從邵家拿的,看這情形,這兩人是吵架了。
他趕忙插話道:“兩位姑娘,都别争了,有什麼話,不如到後面去說,這裡人多眼雜……”
邵秋霜明白過來,冷哼道:“本小姐現在沒空跟你們廢話,等辦好了正事,咱們再說,這酒,你們賠定了!
”她招來身後的婢女,原來她手裡還有一壺酒。
兩人一前一後,往樓上去了。
劉管事對木香道:“姑娘,我家少爺想請你到雅間去一趟。
”
“哦?
叫我去幹嘛,難道菜有問題?
”木香并不想上去,看剛才那女子的模樣,肯定是去見唐墨的,又是盛裝打扮,攀龍附鳳之心,路人皆知。
劉管事現在還真有點怕木香這張嘴,“不是不是,姑娘别誤會,我家少爺不會難為您的,至于有什麼事,您還是自己上去問問,等你下來了,我立馬把銀子準備好,也說不定,我家少爺是想賞你銀子呢!
”威脅利誘,不愧是管事。
話都到這份上了,木香不去也得去了,隻說兩句話,他又不會吃人!
她是這樣安慰自己,可不曉得為啥,想着一要進那扇門,面對裡面的人,她少有的緊張了。
劉管事走在前面給她帶路,有些奇怪她為啥要蒙着個面,話到嘴邊,也沒問下去。
到了雅間門口,門外站着兩個黑衣人,木香站到門口之後,那兩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這才開門讓他們進去。
門還沒大開,就聽見有女子嬌滴滴的說話聲,不是邵秋霜還能是誰!
這聲音跟先前同木香吵架時,真是有天壤之别。
“少爺,木姑娘來了,”劉管事等木香走進去了,也跟進去禀報。
木香定睛朝雅間内看去,裝潢的有多奢華,自是不必說,關鍵還是坐在裡面的兩個人。
唐墨今天似乎有些不同,身上的尊貴氣息盡顯無疑,如果不是記着他先在她家站在竈邊扒飯的模樣,她會毫不懷疑,這人搞不好是皇親國戚呢!
至于另外一個,隻有一雙冷似冰山的眼睛看着她,空氣中似乎有股壓力暴漲,壓抑的叫人喘不過氣。
木朗輕輕拉了下她的手,“大姐,我好難受!
”他也感覺到了,覺着兇口悶悶的,像壓了塊大石頭。
木香看向那個向她施加壓力的男子,面色比他也好看不到哪去,冷聲質問道:“我跟你有仇嗎?
是搶了你家錢,還是燒了你家房子?
”說完,也不看那人怔愣的眼神,轉頭看向唐墨,語氣略帶嘲諷,“唐大少爺,飯我也做了,你叫我上來,我也來了,還有事嗎?
沒有的話,我得趕回家,我可不像有些人,閑着沒事找事!
”
一語雙關,唐墨嘴角直抽搐,她至于講的這麼直接嗎?
好像灌了槍藥似的,可是……他朝赫連晟看過去——這家夥今天轉性了?
居然沒把她扔出去,真是天下奇聞。
邵秋霜還在懊惱這個臭丫頭怎麼進來了,再一聽她出言不遜,她急着站出來,本想開口罵她的,不過想到身邊還有兩個大人物,馬上改換了口風,“這位姑娘,你還是趕快出去吧,這裡不适合你待,先前你弟弟撞碎我的酒壺,這事呢,我可以不追究,快退下去吧!
”
她視線在木香身上掃了一圈。
雅間的地闆,鋪的都是上好的西域長毯。
再看看木香這一身的衣服,鞋子破的快露底了,上面還沾着泥巴,踩在地毯上,簡直是暴殄天物。
木香笑了,蒙着面紗,她的笑,隻流露在眼睛。
唐墨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她的眼睛,這才發現,原來她的眼睛竟這樣漂亮。
赫連晟也難得正眼看了木香,不得不說,這丫頭身上的氣勢比邵秋霜不知高了多少倍。
與穿着無關,與裝扮無關,氣勢是由内而外的。
木香笑道:“我是準備走的,可是還得先問問你身後那位爺,如果他同意了,不想再為難我了,我立馬走人,這種高氣壓的地方,讓我待,我都不幹,一屋子騷臭味!
”
“你敢罵我?
”邵秋霜一蹦三尺高,聲音陡然拔高,也顧不得什麼矜持了。
木朗脊背一挺,張開雙臂,攔在木香面前,瞪着邵秋霜,“不許你欺負我姐姐,你不是好人,你是壞人!
”
邵秋霜哪裡受過這樣的氣,從小到大,家裡就沒人敢大聲說她,今天可倒好,居然被兩個土包子罵了。
“我不是好人,你還是傻子呢!
”她氣昏了頭,就忘了自己身在哪,說話也口無遮攔。
木香眼神一寒,拉開木朗,擡腳就踹。
邵秋霜,這個是嬌弱的大小姐,打死她也想不到,眼前這丫頭敢踹她,而她也沒防備,竟被踹趴在地上,模樣别提有多難看。
“小姐,”婢女吓壞了,沖上來要把她扶起來。
木香冷眼看着,忽然道:“聽說過一句話嗎?
有些人,死了就像活着,而有些人,活着就像死了,你就屬于後一種,”再轉眼看向唐墨,“你到底有事沒事,沒事我走了!
”
唐墨愣了下,顯然沒料到她轉話題轉的這樣快,摸了摸鼻子,道:“呃,沒事,本來……本來是想問問這些菜的做法,現在看來,也沒必要了,這樣吧,本少爺再賞你的五十兩銀子,算做小費!
”
木香看他掏在桌上的銀票,她沒動。
唐墨越發鬧不明白她那腦袋裡,究竟裝着什麼,“你不想要?
”
木香搖頭,俏皮的眨眨眼睛,“不是,賞錢不必了,把做酒宴的聘金提高到一百兩,劉管事,下去算賬。
”傻子才不要,如果她能掙到一百兩,明兒就去計劃蓋房子。
可是瞧瞧唐墨那副傲慢的樣子,賞錢?
哼!
劉管事被木香拖着走了,留下空舉銀票的唐墨。
他暗笑,這丫頭比她還精明,賞錢跟工錢,一樣是錢,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邵秋霜被婢女拉起來之後,沒走,但也沒敢吭聲,此時,看見唐墨怪異的臉色,以及赫連晟舒展的眉頭,她納悶了,這兩人是被那丫頭氣昏頭了嗎?
唐墨清了清嗓子,看向邵秋霜,“邵姑娘,你送的酒,唐某人心領了,今天的事,唐某希望邵姑娘隻當沒發生過,你明白嗎?
”
邵秋霜面色一白,頭低了下去,“是,奴家知道了,”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對于嘴巴不嚴的人,有很多種方法,讓她閉嘴,一個小小的邵家酒坊,微不足道,”赫連晟口氣平淡緩慢,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但聽在邵秋霜耳朵裡,卻如晴天霹靂,震的她差點沒站住。
傳言中的戰神,南晉國最年輕的大将軍,是她輕視了,想着邵家百年的基業,邵秋霜那點報複的小心思,隻得掐滅。
樓上怎麼樣,木香管不着,她此時握着一百兩雪花白銀,眉開眼笑的合攏嘴呢!
劉管事把姐弟二人送出門,看她坐上馬走,走遠了。
總算松了口氣,這丫頭每見她一回,都能整出點新鮮事來,今天更絕了,打架都敢幹,看來以後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這個小丫頭。
而且從少爺對她的态度來看,不一般哪!
手裡握着銀子,木香感覺特别踏實,這也算是一筆意外之财,隻是如果要蓋房子,光靠她一個人可不成,她也不懂咋蓋房子。
趕車送她回家的小夥計,叫小六子,大男娃一個,長着一張圓臉,為人也很熱情,一路上叽叽喳喳,嘴巴就沒停過。
木香記着要買的東西,路過店鋪的時候,便叫他停下。
本來打算隻買少量的大米,但現在有錢了,她索性搬了一大袋,也就是五十斤,還買了個小石磨,挺小巧的,轉起來也不費勁。
木朗一眼就看上了,直說以後磨東西都交給他了。
除此之外,木香還買了幾個大壇子,一口大缸,幾個木盆。
在古代,鹽是官家的買賣,普通人家,買鹽那也是有定量的,一次性不能買太多。
木香考慮到過不久要腌制酸菜,便跟那店老闆商量,想買多些,省得回頭為了一點鹽還得往鎮上跑。
可誰知,那老闆膽子小,甯願不掙她的錢,也不願多賣鹽給她。
後來還是小六出面,自報家門,福壽樓的夥計,也經常在他這兒采買東西,那店老闆見過小六,自然認得,連忙笑呵呵的把鹽奉上。
木香拿到鹽,眼神有些鄙夷,都說狗仗人勢,今兒她算不算也占了福壽樓的光?
買好了鹽,木香想着小六既然對鎮子熟悉,便讓他帶着自己去找個木匠店,她想訂做一批木盒子。
小六納悶歸納悶,可還是乖乖帶她去了。
木匠是個年輕的漢子,起初見到蒙着面的木香,還臉紅呢!
當木香把來意說了,并且還把需要尺寸一并寫給他,一開口就要訂做十個,也是一筆不小的買賣。
木香拿出一錢銀子,遞給木匠,“這是定金,你做好之後,送到玉河村,你認得吧?
我叫木香,住在村子的最東面,你順着大路走,很好認的!
”
“成,沒問題,姑娘你放心,你要定做的盒子也不難,我這兒就要現成的料子,做起來很快,這樣吧,三天之後,我就給你送過去,玉河村我認得,我媳婦的親戚家就在玉河村,今年正月還去過呢,保證不會認錯路,”他一口答應下,笑的嘴都合不攏。
木香笑道:“那就好,過些日子我家說不定還得蓋房子,到時可能要請你幫忙,這生意有第一回就會有第二回,一回生二回熟,就是這麼來的,您說是吧?
”她說這話,其實是想提醒他,得保證質量,不然就沒下回生意了。
那木匠也實在,拍兇脯保證,有問題盡管給他退回來,他絕無二話。
出了木匠鋪,小六悄悄對木香說了,這個木匠師傅在鎮上口碑很好,人很實在,他做出來的東西,絕對結實。
木香笑着爬上馬車,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看人看眼睛,那木匠的眼睛裡,沒有商人的精明市儈,所以她才放心的給了一錢銀子。
臨出鎮子前,木香又買了五十斤黃豆,五十斤綠豆,看着芝麻不錯,也買了一些。
古代糖是比較貴的,因為提取很麻煩。
甚至不比糧食便宜,木香咬了咬牙,稱了二斤紅糖。
因為答應木朗要包餃子,小六把馬車停在肉鋪前,隻可惜都到下午,豬肉都是早上賣剩下的。
木香撿了幾塊,跟那老闆一通砍價。
現在賣,那是處理價,能跟早上一樣嗎?
最終,按着半價賣給她的。
小六在一旁看了半天,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等他們走鎮子時,馬車已經塞滿滿的了。
路上,木朗大概是跑累了,被馬車晃的睡着了。
回到家裡,已經是傍晚時分,小六幫着木香把東西卸下來,木香留他吃晚飯,小六笑呵呵的回絕了,他還得回去跟管事彙報呢!
的确要彙報,等到小六馬不停蹄的趕回福壽樓,立馬就被劉管事帶到二樓,這回不是雅間了,而是廂房,盤問他的人,也不是唐墨,而是赫連晟。
唐墨進來時,小六差不多也講完了。
他揮手讓小六退下去,“你還在懷疑她?
我早都告訴過你,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鄉下丫頭,頂多就是脾氣壞點,嘴巴毒了點,還很護短,也就這些了,你要真不相信,幹脆親自去看看好了,省得草木皆兵!
”
赫連晟淡淡掃他一眼,“我有說懷疑她嗎?
既然是個普通的鄉下丫頭,你為何還急成這樣?
”
唐墨急了,正要再說什麼。
赫連晟站了起來,“晚上去瞧瞧吧!
”說完,轉身走入内室。
什麼情況?
唐墨傻眼了,不過是說說而已,他還真打算跑去看一個村姑?
淩亂了,世界真要淩亂了。
**
木香回家之後,很快就把鎮上發生的事,忘的一幹二淨。
晚上包餃子,她得去菜園割些韭菜,回頭跺些豬肉,和了餃子餡,剩下的豬肉,用鹽腌上,擱幾天也不會壞了。
這幾日,她一有空還是會帶着木朗去水塘,小溝裡撈魚蝦,清洗幹淨,用鹽腌上,再曬幹,不過,在曬幹之後,還得煙熏,這樣蒸出來的小魚幹,一丁點腥味都沒有,吃着最下飯了。
和面的事彩雲包下來了,等她和好了,她倆一起包,乘着有空,木香便讓木朗去抱些幹稻草,她要用煙熏魚。
有些地方熏魚熏肉,用的是桃木或是杏木,這些果木的根,這樣熏出來的肉,會帶着一股果香。
她沒那個條件,但用稻草熏也不錯。
點燃一堆稻草,着了之後,馬上蓋住,不讓火苗冒出來,要不然再多的稻草也不夠燒的。
火苗被蓋住了,濃煙自然就出來了。
經過煙熏的魚肉表面,會出現焦黃色,聞起來可香了。
木朗看着新奇,就蹲在大姐身邊,看着她熏魚,時不時也學着她的樣,用筷子夾起魚,放在稻草上。
過了一會,他們已經熏了半藍子的小幹魚,木香挑了些好的出來,交給木朗,“把這個送給王阿婆,從後面走,别從村子裡邊過,知道嗎?
”
木朗點點頭,拿起籃子便跑了出去。
木香等他跑了一會,追出去看了看,一路盯着他跑向王喜家的方向,這才轉身回來。
彩雲從廚房冒出頭來,“大姐,面團揉好了,咱們啥時候擀面啊?
”
“來了,我把這些收拾好,就來了,”回到家看見彩雲,木香才想起來,好像答應給彩雲帶禮物的,結果事情一多,就給忘了,隻能等哪天有賣貨郎到村子,再給彩雲買
揣着心事,木香洗好手進了廚房,對她道:“彩雲,大姐給你錢,如果哪天看見賣貨郎來了,你自己去買,喜歡啥就買啥,咋樣?
”
彩雲愣了下,然後搖頭,“不用啦,我想要啥就跟你說,你替我買,不是一樣的嘛!
”
木香還是從兜裡掏了二十文錢給她,想着彩雲也長大了,有些事情,不用總瞞她。
于是木香便把今兒在福壽樓掙到一百兩銀子的事,跟彩雲講了,當然,也忽略掉跟人吵架,遇上碰瓷的那些事。
她笑道:“你都是大姑娘了,身邊該有錢,以後過年過節,大姐都給你紅包,你留着買些自己喜歡的,至于那些大錢,咱們得留着蓋房,現在離過冬還有兩個多月,現在咱們有錢了,得抓緊時間把房子蓋起來,等屋子多了,咱們三個,一人一間屋子,這樣就都有自己的小地方了,你說好不?
”
彩雲使勁點頭,小辮子晃來晃去,“能蓋房子自然好,可蓋房子得要多少錢,咱們家的錢夠嗎?
我明兒還去采菊花,多采些,是不是就能多賣錢了?
”她也想幫大姐分擔些,總是看她一個人發愁,她也很着急的。
木香溫柔的笑道:“自然是夠的,等回頭問問王喜哥,請他幫着張羅,其實我也不懂。
”
兩人邊包餃子,邊商量蓋房子的事,不知不覺,天都黑了。
木朗也趕了回來,看着幾隻母雞上了籠,那隻錦雞得到釋放了,腳上纏着繩子,隻能在院子裡溜達。
彩雲起初不會包餃子,都沒吃過,哪會包過。
頭幾次是看木香包的,看了幾個,便學會了。
包了一會,瞧見竹扁裡,已經裝的差不多了,可面團還有不少,彩雲悔死了,“我好像把面和多了,剩下這麼些面,咋辦?
都包好了,擱到明天會不會壞掉?
”
木香想了下,“都包完吧,回頭我去送些給金菊跟大梅,哦,對了,還有劉二蛋,他幫了咱們家不少忙,送些給他吃,等下木朗跟我一塊去送,劉二蛋家,我可不想去。
”
彩雲撅着嘴,其實不想送給劉二蛋的,但既然大姐這樣說了,她也沒反對。
下餃子也是有講究的,炒的不好,容易把餃子弄爛,那樣就不好吃了。
所以這拿鍋鏟的活,是木香的,彩雲就負責燒火就成了。
頭一鍋餃子,剛好夠他們三人吃。
等這一鍋吃完了,木香又另外煮了一鍋,盛到碗裡,再小心的放進竹籃子裡,上面蓋上抹布,準備送人。
彩雲猶豫了下,道:“大姐,要不還是我送吧,你都跑一天了。
”
“不用,待會你在家把洗澡水燒好,等下我回來洗腳,還要把那個草藥備好,我臉上的痘痘沒了,還得再弄些,”木香交待好,便拉着木朗走進夜色之中。
剛入秋,四周都是蛙叫,還有遠處竹林裡,不明名的鳥叫,雖是熱鬧,卻也十分甯靜。
王阿婆見木香又來送東西,受寵若驚,對木香謝了又謝。
木香從籃子裡拿出最後大的一個碗,裡頭裝了大概有二十多個餃了,她将大碗遞給王阿婆,笑着道:“今兒買的肉多,彩雲揉的面團也多,所以就多包了些,阿婆,您不用跟我們客氣,王喜哥就像我們親哥哥一樣,您也就像我們親娘一樣,這些都不算啥。
”
王阿婆活了一大把年紀,咋會聽不出她這話裡的意思,隻道:“嗳,那你有啥事,盡管跟你王喜哥說,你們進來坐着,我去把碗給你騰出來。
”
王喜等他娘端着碗進去了,招手讓木香他們進來坐,“外面有蚊子,你們還是進院子坐吧,我家院子熏了艾草,蚊子少些。
”
木香搖頭,“真的不用了,等阿婆把碗拿來,我們就走了,還要給大梅家也送一碗呢,王喜哥,我正要給你說個事,我想蓋房子,想在入冬前,把房子蓋好,你看這事該要怎麼辦,應該找多少人,需要買什麼材料,這些我也不懂,你要知道的話,跟我說說,或者我把這活包給你幹,我付錢給你,你看這樣成嗎?
”
王喜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你想蓋房子?
可是……可是你哪來的錢?
”
木香垂下了視線,她就知道王喜肯定會追問,不跟他說清楚,他肯定要誤會了,便對他道:“今兒我幫福壽樓做了一桌酒席,今兒的客人是個有錢人,一高興就賞了些銀子,反正蓋房子是夠了,你要是能幫我張羅,那是再好不過,如果你忙的話,我也可以另外找人。
”說實話,她對王喜是最信任的,要是把活交給他,都不用她再操什麼心。
王喜愣了好一會,直到王阿婆拿着碗出來,把碗交給木香,他才消化完木香說的話:“那我明兒找長栓商量商量,林叔以前就專門幫你蓋房子的,他認識人多,要怎麼蓋,也比我們清楚,回頭我找他問問。
”
知道大梅他爹就是個瓦匠,木香便道:“我現在正好要去他家,那還是我自己去問吧!
我們走了。
”
王喜呆呆的站在門口,看她拉着木朗,往林長栓家走去。
王阿婆問道:“咋回事,啥蓋房子?
”
“木香要蓋房子了,”他轉頭看向自家的幾間茅屋,連木香都要蓋房子,可他呢,連翻修的能力都沒有。
王阿婆明白他的意思,歎氣道:“木香越來越能幹了,喜子,咱們還是算了吧,改天娘就去找媒人,給你尋個媳婦,你總歸是要成親的,你可以等,娘不能等,這事啊,就樣說定了!
”
王喜一門心思沉靜在自己的沮喪裡,壓根沒聽清王阿婆的話。
木香帶着木朗,在經過劉二蛋家時,讓木朗悄悄去送了餃子,還好,這回沒碰上劉氏,劉二蛋正蹲在門口喝玉米糊糊。
木朗把餃子倒進他碗裡,轉身就跑,連給他說話的機會都沒。
劉二蛋看着碗裡突然多出來的白面餃子,愣了愣,擡頭時,跟木香滿是笑意的目光遇上。
他憋着話,想說啥的,可那兩人已經轉身走了,進了大梅家。
木香趕到大梅家的時候,他們正在堂屋吃飯,大梅看見木香進來,站起來就要去廚房盛飯給她吃,其實她家晚飯也不豐富,隻不過大梅考慮到哥哥跟老爹光吃稀的不和,所以才炕了幾個玉米餅子。
“我們吃過來的,還給你們帶了餃子,大梅,你家有醋不?
倒些出來,餃子蘸醋吃,那才叫一個香,”木香把籃子僅剩的兩個盤子都端出來了,“這是給金菊家的,我沒怎麼去過她家,你幫我送過去吧!
”
大梅掀開碗蓋,聞見餃子香,口水都快滴下來了,“那你們先進去坐,我送過去,馬上就回來。
”她抱着碗,飛快的跑了出去。
林富貴起身招呼木香進來坐,林長栓也跑去裡屋,端了些花生出來,“木香,木朗,吃花生吧,這是我家菜園種的,剛起出來,還沒曬好。
”
長栓太熱情了,把裝花生的竹扁硬是塞到木香手裡,弄的她不接也得接。
木香不好意思的微笑着道:“長栓哥,富貴叔,你們都不用客氣,先把飯吃了,我們自己來就好了。
”她抓了幾個花生,擱在木朗手裡,自己也抓了幾個,便把竹扁擱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記得大梅家種的花生不多,收的這些,還要賣出去一半,剩下的一點,才是留着過年吃。
林富貴看她把竹扁擱下,又走過去端給她,笑呵呵的道:“丫頭,别跟林叔客氣,這些天大梅從你那可是賺了不少錢,我們還不知道要咋謝你呢,吃吧吃吧,回頭走的時候,再裝些帶回家去。
”
“哎呀,跑的累死了,”大梅風風火火的回來了,幾乎是跳進屋的,正看見她爹往木香手裡塞花生,笑着道:“爹啊,你這樣,木香該坐不住了,你還是去吃你的飯吧,嘗嘗木香包的餃子。
”
木香沖大梅笑笑,就是啊,随和一點多好,太客氣了,誰能受得了。
林富貴抓了抓頭,又坐了回去,林長栓已經從廚房倒了些醋過來,兩人坐下吃餃子,邊吃邊稱贊餃子好吃。
他倆吃歸吃,卻很默契的,夾了些餃子擱進大梅的碗裡。
木香笑笑,想着要提正事,便認真的問林富貴,“林叔,聽說您以前幹過瓦匠,那如果我想把我家西院牆那一邊蓋起來,您覺着,要多少銀子?
需要多少人幹,多長時間能幹完?
”她最關心的就這幾個問題。
林富貴跟林長栓聽說她要蓋房子,他們的反應跟王喜一樣,但林富貴并沒有多問她哪來的銀子,還認真的給她掰算起來。
“這個,得看你怎麼蓋,用土坯蓋,就花不了多少錢,也花不了多少人工,你是想把整個西院牆蓋起來吧?
這樣蓋的話,倒也不麻煩,如果不下雨不耽擱,材料也夠的話,十幾天就能蓋好,想快也就是人多的事,這個就看你舍不舍得花錢,總之,關鍵在于你想怎麼蓋,快蓋有快蓋的法子,慢蓋也有慢蓋的好處。
”
木香聽的認真,等他講完了,略一思索,才道:“我想快些蓋好,而且是把整個西牆連起來蓋,要是都用青誇磚的話,各項費用加在一塊,最少得多少錢。
”
她這樣問,林富貴倒沉默了,他拿起煙袋杆子,在桌拐敲了敲。
大梅知道他爹啥意思,不滿的嚷嚷道:“爹啊,木香又不是那心眼多的人,你有啥盡管說就是了,又沒人會怨你,别擺出那副樣子!
”
木香也明白過來,忙道:“林叔,我沒蓋過房子,也不曉得蓋一個房子得花多少錢,我就是想着,知道了大概的數目,回頭也好把銀子準備好,省得到時候着急不是?
如果需要的錢多,我手裡的錢不夠,那我就再等等,等攢夠了,再蓋也行。
”
林富貴吸了兩口煙,才跟她交了實底,“我隻能按着去年的價格給你算,今年青磚有沒有漲價,這我也是不曉得,要是按着去年的行情,你家西牆那個面積蓋起來,怎麼着也得要二十兩,甚至三十兩也都有可能,反正也就在這個中間,要是說的不對,丫頭啊,你别往心裡去!
”
木香一面搖頭,一面在心裡估算了下,還真是挺便宜的。
回來的路上,她問了小六,說是在鎮上買兩間外帶小院的宅子,頂多也就五十兩,這樣一換算下來,也差不多了的,“那林叔,我想現在就開始蓋,銀子沒問題,就是去買那些材料,我不大懂,而且也不知道哪裡有賣,您看,這樣成不成,我也跟王喜哥說了,我把蓋房子的活包給你們幹,錢我出,這樣成嗎?
”
林富貴道:“丫頭,這事你可得想好了,你咋放心把銀子交給别人呢?
”
木香笑了笑,“這有啥,這叫包工,如果有需要,咱們可以記賬嘛,材料多少錢,人工多少錢,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拿個賬本記下來,等算帳的時候,就有依仗了,我把活都包給你們幹,我自己還省事了,還能去幹别的活,兩邊都不耽誤。
”
林長栓一直沒吱聲,他是覺着木香相信他們,她一個女娃,的确啥也不懂,交給他們幹很正常,可後來再一聽木香的提議,他忽然覺得可以抓住些什麼,可仔細去想,又發現腦袋空空,急的他在屋子轉悠。
大梅聽木香說的正來勁呢,看他在屋裡轉來轉去,氣的打了他一下,“哎喲,你瞎轉個啥,聽木香把話說完嘛!
”
林長栓頭也不擡,就直擺手,“我沒事,你們隻管說你們的,讓我再想想,我總覺得這事有啥東西我沒想起來,到底是啥呢?
”
木香看他糾結的模樣,笑道:“長栓哥,如果你想幹,倒是可以成立個包工隊,包材料,包人工,把蓋房子所需的預算做出來,這種活能賺不多錢呢!
而且除了蓋房子,還有修房子,蓋祠堂,隻要你們把名聲打出去了,這錢還不是緊着你們賺嗎?
”
林長栓一拍大腿,“對啊,我就說我剛剛腦子裡有啥東西一閃過去了,對對,就像木香說的,爹,咱們可以成立個包工隊,木匠瓦匠,有認識的自然好,沒有就去找,有活就找他們來幹,沒活就回家去。
”
林富貴比他淡定的多,畢竟活了幾十年,不會像林長栓似的,一遇上事,就急的火上房,聽完林長栓的話,他還真仔細想了,“活不難幹,就是這樣包下來幹,不一定賺錢哪!
又都是鄉裡鄉親的,這樣……怕是不好!
”
林長栓聞言也蔫了,是啊,他們去幫人蓋房子,拿的都是工錢,也不多,有些人家蓋房子,都是借的錢。
可如果他們包工程,按着材料本來的價去包,那還賺個啥?
還不如啥也不管,去幫人幹活呢!
大梅拍拍桌子,嚷嚷道:“我就見不慣你們這副臉子,你們咋不想想,就算咱們不去賺那個錢,那該要蓋房子的,不還得蓋嗎?
咱們費心費力的去張羅,這錢拿着也不虧心,再說了,咱們又不去強迫人家找咱們包工,一切還得憑他們自願嘛!
”
木香握着大梅剛端給她的茶杯,本來這事講了個開頭,她不想再往下說的。
萬事開頭難,做第一個包工頭,肯定是難上加難,傳出去,人家還指不定咋說呢!
林富貴他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讓他被人戳脊梁骨,那還不如殺了他呢!
可若是這一步邁出去,他們以後的日子是不是也好過了?
想到這裡,她放下茶杯,正色對他們道:“林叔,長栓哥,我要是說的不對,你們别往心裡去,其實呢,這活要真做起來,肯定是賺錢的,比如這材料,你們可以多找幾家,跟他們說,你們是包工隊的,以後還要蓋很多房子,要的批量也多,讓他們給你們一個最低價,我想他們要是真心實意的想做生意,這一點不是難事,另外呢,你們确實需要在報價上提高一些,就好比,買種子種菜,等你辛辛苦苦的又是澆水,又是澆肥,把種子養成了菜,再賣出去,是不是要比種子的價格多了幾倍?
道理是一樣的,關鍵看你們怎麼理解,包工程其實跟種地是一樣的,你們不也一樣付出勞動跟心皿嗎?
”
經她這樣一解釋,林富貴心裡舒服多了,林長栓自信心也回來了,“木香說的對,我覺着這活可以幹,爹,我不想種田種一輩子,咱們試着幹兩年,如果不好幹,或是不掙錢,那就不幹了,也沒誰強迫咱,大梅,你說呢?
”
“啊?
我?
”大梅也一直想着自己的心事,聽見哥哥指名,她也立即拍闆,“能幹,咱們一家三個人,都能幹活,加上王喜,依我看,這事就得你跟王喜哥拿大頭包下,爹呢,就負責出主意,我還能給你們燒飯,咱請人幹活,總得管飯不是?
”
林長栓見妹妹分析的頭頭是道,當下也坐不住了,急着就要找王喜商量。
被林富貴叫住了,他是又好氣,又好笑,“木香還在這兒呢,你就不能等木香把事情都講完再去嗎?
王喜在家,也跑不了!
”
“呵呵!
”王喜撓頭,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
木香忍不住也跟着笑了,“林叔,長栓哥,你們看這樣成不?
就用我家做試點,材料方面,你們去買,賬呢,你們要做兩份,哦,不是我要查賬,我是想着,按包工跟不包工,不同的法子去買材料,比如這個材料如果我去買,是多少錢,你們對這方面熟悉,你們去買,肯定比我買便宜,說不定還能談長期合作,就能再便宜一些,另外木匠還有其他的工人,你們也可以跟他們談長久的工錢,隻要有活,你們就去找他,這樣的話,可以在工錢上,給他們便宜些,這些都是兩樣價格,等房子蓋完了,咱們一算,就知道能賺多少錢,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少給你們錢的。
”
林長栓笑道:“木香,你也太小瞧你長栓哥了,如果這包工的活真能幹出來,你可是給我們指了條明路,還說那些錢不錢的幹啥?
要真能賺錢,哥隻收你材料錢,其他的啥也不要!
”
木香搖搖頭,“這可不行,咱一碼歸一碼,這事若是成了,你可以請我吃飯,就是送幾隻雞給我,那也沒啥,可該給的工錢,我一分都不會少,這叫親兄弟明算賬!
”
她這話把一屋子人都給逗笑了。
又坐了會,她拉着木朗起身告辭。
林長栓也急着要去找王喜,便順道送他們一段路。
往木香家去的大路就一條,長栓就站在大路中間,看着他們姐弟兩人一直走過李大山家大宅外,看着他們拐過牆角,這才轉身去了王喜家。
今晚星空萬裡,想必明天又是個大晴天了。
秋夜裡,已經有些涼意了,木香想到要給弟弟妹妹添置新衣了,還有好些事也要忙。
“冷嗎?
”她将木朗摟在懷裡,還有幾步就要走到大門跟前了。
木朗搖頭,沒有作聲。
忽然,木香腳步頓住了,緊緊盯着面前的木門,身子緊繃。
木朗沒查覺出她的不對勁,伸手去推門,“二姐,我們回來了!
”
彩雲一直等着他倆呢,聽見木朗的聲音,掀開窗子,朝大門看過來,“你們咋才回來,天都黑透了呢!
”
“我跟林叔多聊了會,就回來晚了,”木香眨了眨眼睛,“你們先洗洗進屋去,我剛才好像看見有兩隻野狗,往咱家田裡跑了,我去瞧瞧,馬上就回來。
”
隐在黑暗中的某兩人,俊臉黑如墨炭,居然拿他們跟野狗比,她是故意的吧?
彩雲喊道:“大姐,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啊?
”
“不用,我去去就回,外面太黑,你倆别出來,我不走遠,”木香等木朗進屋後,退了出去,并把院門帶上了。
月光之下,兩個人從黑暗中走出來,雖然夜色深重,卻也掩不住他們與生俱來的尊貴之姿。
木香朝他們走近幾步,為的是不讓彩雲他們聽見,等那兩人快走近時,她停住不動了,雙手環兇,冷哼一聲,“俗話說,月黑風黑人夜,風高放火天,兩位這麼有閑心跑來我家,是要放火,還是要殺人呢?
”
夜幕下,木香的身影格外纖瘦,此時的她,沒有戴面紗,依舊是滿臉的痘痘,可是因為天太黑,看不清她臉上的痘痘,隻能瞧見絕美的輪廓。
她下午回來後,洗了個頭,長發還沒幹,臨出門時,隻簡單的挽了個發,大半的發絲,都垂在身後,被夜風一吹,像絲緞一樣的飄散開,還有淡淡的馨香。
唐墨眉心一皺,忽然很讨厭她打扮成這樣,似乎還穿的太少,對對,得多加件衣服才行。
而另一邊,赫連晟也是雙眉緊蹙,因為他站的位置,正好是處在下風口,除了木香發間的香氣,還有女子身上淡雅的幽香,一并充填他的呼吸,讓他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木香還等着他們的回話,剛才她推門時,突然查覺到有人,當時還挺緊張,但當她關上門走過來,看清那兩人的身形時,才松了口氣。
可現在又是什麼情況,這兩人隻會站着,都啞巴了嗎?
“喂,你們大晚上的跑到我家門口,難道就為了吹風嗎?
再不說話,我回去睡覺了!
”
唐墨被她吼的一愣一愣,使勁眨了眨眼,急忙笑呵呵的攔住她,“木香,你别生氣,我們就是過來看看,沒有惡意的!
”
木香挑眉,在他們兩人身上掃了一眼,最後視線停在赫連晟的臉上,與他的目光相遇。
雖是在黑暗中,但赫連晟的眼睛卻很亮,像一盞燈似的。
她看來時,他也對上她的視線,這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兩人心底炸開來。
木香也感覺到了,忙收回視線,重重哼了一聲,“什麼沒有惡意,兩個大男人,這麼晚了站在我家門口,沒有惡意才怪,我警告你們,要是再不走,我就去敲鑼打鼓,把全村人都叫來!
”
唐墨知道她是個敢說敢幹的性子,再說,她要真敲鑼打鼓,村民們肯定當他們是采花賊,到時肯定是打聲喊聲震天,雖說他們是不怕,可被一群村民攆着,總歸不好看,于是他向木香讨好的笑道:“木香,我們真的隻是來看看而已,你要不相信,我們馬上就走,你呢,以後晚上也别到處亂跑,這樣出去不安全。
”
木香莫明其妙的看他一眼,正要張嘴說啥的。
就聽他身邊那人,對唐墨低聲說了些什麼。
唐墨起先是有震驚接着又搖頭,再接着,收到那人警告的瞪視,無奈的轉身走了,而那人卻沒動。
木香心裡的警鐘又開始敲了。
這人想幹嘛,支走唐墨,他卻不走,不對勁,有企圖。
就在唐墨的人影快消失時,木香突然轉身,擡起的腳,還沒落下,手腕就被人抓住。
她有些後悔了,這人武功很高啊,她這點小動作,肯定不是他的對手,隻有出其不意。
前一秒,她還要逃跑,下一秒,她已轉身,以手做刀,斜斜的朝着那人的脖子劈下,同時,擡腿踢向那人的兩腿之間。
古往今來,對付男人,這招絕對是百試百靈。
男人最弱的部位,同時也是女人最拿手的。
赫連晟禦敵無數,殺人無數,征戰無數,可再多個無數,他也料不到,眼前這個鄉野丫頭,竟敢踢他家的命根子。
就那麼一愣神的功夫,他縮腿縮的慢了,“嘶!
”腿間一痛,可惜痛的不狠。
木香手刀沒劈中,手已被他抓着,但聽見他的悶哼,心中一喜,準備随時逃走的。
可誰知那人身子不動,順勢必就将她的腳夾住。
“你,你放手!
”天哪!
她單腿站着,一隻手還被他握住,剩下的一手一腿,還得留一隻穩住身體。
電光火石之間,僅有的一隻手,還沒來得及反抗,就已被他擒住。
赫連晟垂目,看着在懷中掙紮的女子,低聲道:“你會武功!
”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可是她僅有招式,一點内力都沒有。
他說話的時候,靠的太近,而且為了防止木香再踢中某些不能踢的地方,他将她箍在懷裡。
木香體型嬌小,被他一箍,等于是窩在他懷裡。
忽然之間,木香不敢動了,甚至都沒聽清他問的啥。
男人醇厚的氣息,她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的嗅到。
出乎意料的好聞,前一刻的心慌,這會也不知怎的,莫名的輕松下來。
赫連晟見她不說話,又湊近了些,近的快要頭抵着頭了,“你還沒告訴我,誰教你的武功?
不說清楚,你可後果?
”嘴上雖然說着威脅的話,可也隻有他自己最清楚,此刻的鎮定,所剩不多了。
原本在唐墨提議來她家看看時,他是抱着一半的防備,一半的好奇。
可是現在,這些統統都不重要了。
木香心裡的小火苗又被他挑起,磨了磨牙,恨恨的道:“你們這兩個人,真是有毛病,我練幾招武功防身,礙着你什麼事了?
我警告你,再不放開,别怪我不客氣了!
”
離的近,赫連晟能瞧見她氣的紅撲撲的臉蛋,美眸正惡狠狠的瞪着他,可是……貌似威力小了,沒有兇悍的味道。
正因為離的近,所以身後那人兇膛間震動的笑意,木香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
同時,也忽然記起,她現在被這人抱着,兩人衣服穿的也不多,難怪她忽然就覺着熱了,這樣……這樣……
赫連晟見她眼神閃躲,心情大好,要是白天,他臉上這笑,絕對能迷倒一大片,隻可惜,大晚上的,唯一能看見的人是木香,她卻恨不能打爛他那張笑臉。
她真急了,餘光瞄見他正盯着自己看,一咬牙,一跺腳!
這回是真跺腳了,正中某人的腳背,而且跺的還不輕!
“嘶!
”
赫連晟在疼痛之下,一縮腳,步子一退。
木香瞅準機會轉身,又推了他一把,再迅速後退好幾步。
離他遠遠的,應該就沒危險了。
可是……“哎呀,你踩到我的菜了!
”
木香才跳開,又急忙跳了回來,情急之下,又推了赫連晟一把,将人遠遠的推離她的菜地。
原來,剛剛赫連晟退到她種的胡蘿蔔苗上了,這些都是木香的心皿,她能不心疼嗎?
她這一聲叫的有點大,唐墨一直就沒走遠,聽見她叫喚,着急忙慌的就跑來了,“怎麼了怎麼了?
”
赫連晟從一連串的後退中回過神來,心中一怒。
試問,這天下間,敢推他的人,能有幾個?
可今天居然被一個鄉下野丫頭,接連推了兩次,他能不怒嗎?
木香才懶得理會他們,蹲下身子,借着月光細細查看她的胡蘿蔔苗,越看越生氣,越看臉越黑。
這人沒事長那麼大的腳幹啥?
踩壞這麼大的一片,她得少收多少胡蘿蔔啊!
唐墨看木香不理他,又見赫連晟一臉的黑線,有些鬧不清狀況,随口說了一句,“不就幾棵菜苗嗎?
”
木香怒了,慢慢站起來,慢慢轉身看他,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說的真輕松,敢情你們不用靠幾棵菜苗過活,你們身份尊貴,你們高高在上,你們不食人間煙火,”她轉向唐墨,“還以為你跟别的商人不一樣呢,是我看錯了,一丘之貉!
”
說完,看也不看二人,徑直繞過他們回家,當着二人的面,砰一聲,關上大門。
“她又怎麼了?
”唐墨被罵的莫明其妙,真的就幾棵菜苗嘛!
她要是真心疼,賠她銀子就好了嘛!
至于生這麼大的氣嗎?
赫連晟沒說話,黑眸在唐墨身上瞟了瞟,忽然道:“明天你去賠她銀子,是你提議來的,這銀子就該是你賠,幾棵菜苗,賠十兩銀子,你不虧,她也不虧,既是商人,就該把賬算清。
”
唐墨點頭,“嗯,就是嘛,賠給她銀子不就好了,得,明天讓小六過來送銀子,本……我,我可不想欠一個村姑的菜錢。
”
赫連晟嘴角隐約劃過一絲笑意,當先往村外走了。
唐墨眼神好,這笑自然沒能逃過他的眼睛,頓時驚愕的下巴都快掉下來,同時,又覺着哪裡不對,這人明顯是奸計得逞的笑,可是……他哪裡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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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終于來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