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5章
如果費一凡這次出去,是去追回夏七月的,那麼費芷昔無論如何不會想着去阻止,可她太了解他了。
此時距離夏七月離開費家公館,過去了十分鐘。
十分鐘裡,夏七月走出了三百米,蝸牛爬都比她快。
不是她不想走快,她比誰都想快點逃離,可她實在沒有力氣了。
從踏出費家那一刻,她幾乎全身虛軟,差點直接跌下去。
對費一凡說出最後的那些話,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
就這麼一路強撐着走出三百米,天空忽然下起雨來。
初秋的季節,深夜的雨竟然那麼地冷。
比四年前那個冬天的雨夜還要冷,冷到骨頭裡都是冰寒的。
她止不住地顫抖哆嗦,擡手用力抱住自己。
可無論她怎樣用力,都暖不了自己。
漆黑的夜晚,沒有月光,隻有路燈昏黃的光,隔着雨幕堪堪地照着她,将她緩慢移動的影子,拉得老長。
就像一副古舊的剪影畫,框柱逝去的時光。
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手指穿過影子,隐入一片黑暗。
什麼都沒有。
終究隻是......一場空。
過往早已成空,連同她記憶裡最後的一絲美好,都在今夜,破碎了。
鏡花水月,破鏡難圓,原來她以為的美好,其實隻是一團污穢不堪的破敗泥濘,不堪入目。
她的确不該回海城,不回來,她就不會發現這一切,不發現,她就能抱着這樣的誤會和幻想過完這一生。
費一凡或許,還能永遠藏在她心裡的某個角落,成為她曾經破被歲月裡最溫暖的光,讓她記記一輩子。
可是現在......最後一絲念想,也沒有了。
心裡最後那一點光亮,也熄滅了。
到了這一刻,她最痛恨的竟不是殘酷的真相,而是......被放任撕開真相的自己。
卑微至此,讓她想到四年前的那個自己。
腳步再也動不了,流到嘴裡的雨水,都變成了苦的。
她緩緩蹲下身子,将臉埋在膝蓋裡,脊背顫抖。
這時,雨幕後路燈的影子裡,另一個影子從柱子後閃出來。
他撐着一把黑色的大傘,身子微微歪斜。
大傘的影子,恰好落在夏七月影子的頭頂。
如果隻是看這副影子,就恍如皮影戲裡,他在給她撐着傘。
他一動不動,毫無聲息,就像路邊的一棵大樹,就像夜空裡飄過的一抹塵煙。
隻是風過樹影會動,風過塵煙會散,他卻隻會在夏七月擡起頭來的那瞬間,消失......重新隐入路旁後的某個路燈石柱後。
不知過了多久,夏七月終于起了身,扶着行李箱繼續往前。
夜已深了,路邊偶爾經過幾輛汽車,濺起積起的雨水,她卻沒躲。
不是她不想躲,是她沒有力氣了。
精疲力盡。
繼續往前,是強撐的最後一口力氣,因為腳下還屬于費家公館莊園的領地,她不想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被費一凡知道,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出去。
終于,在出了費家公館領地一百米的某個拐角,她頭腦昏沉,眼前一黑,栽倒在雨水裡。
雨水冰冷,刺骨的寒意,冷到連皿都結冰了。
四年前那個雨夜,也不過如此。
她閉上眼睛。
重新陷入一場夢境。
夢裡有人給她撐傘,有人輕觸她的臉頰,手指微涼,動作溫柔,就像把她當成一件珍寶。
可這世上還會有誰把她當成寶呢,誰又真正在意過她呢?
沒有人,除了她自己。
她在夢裡最後一絲意識,還在嘲笑着自己。
醒來時,已身在趙睿堯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