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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569 請将軍肅清内亂

長安好 非10 8349 2024-12-26 11:57

  來傳話之人是一名披甲的将軍。

  那位将軍獨自驅馬而來,在朔方軍營前緊急擺出的軍陣之前勒馬,高聲問:“哪個是薛服!

  這一張口,前面的朔方軍才反應過來,這将軍竟是個女人。

  朔方軍中從無女兵,他們方才遠遠看着那氣勢威武的将軍近得陣前,便默認是個男人。

  荠菜天生骨骼粗大,面頰被風雪吹得暗紅,生了些凍瘡,一雙眼睛煞氣逼人。

  同為軍中之人皆看得出,那樣一雙眼睛,必是在一場場皿戰裡泡染過的,讓人無法輕視分毫。

  有朔方軍提防地看着荠菜,也有人轉頭搜尋被她問到的薛服所在。

  兩軍對峙間,尚未開戰之際,對方遣出傳話使者,尚不知究竟要釋放出什麼信号……但為何獨獨會問到薛服?

  薛服很快站了出來,上前沖馬上的女将軍抱拳:“在下便是薛服!

  荠菜的視線落在那年輕人身上,右手示出一物:“薛将軍可識得此物?

  薛服擡眼望去,微微色變:“此乃嶽節使銅符——你們對嶽郎君做了什麼?

  “薛将軍不必驚慌,嶽郎君安然無恙,此物正是嶽郎君親手交到我家節使手中的!
”荠菜說着,回頭看去:“這位校尉可以為證。

  薛服看向上前之人:“冀校尉!

  冀忍在軍中職位雖然不高,但他是嶽光的心腹部曲,常年跟随嶽光左右,軍中無人不識。

  “薛将軍。
”負傷在身的冀忍走到荠菜馬前,向薛服抱拳,随後看向那些軍陣前的将士們,開口道:“今日我等随郎君出城迎節使靈柩入城,回城途中卻遭師副使手下之人刺殺!
大郎君與欽差險些皆殒命于叛軍之手,幸有淮南道常節使出手平亂,才讓我等免于被滅口的下場!

  “我奉大郎君之命前來言明此事!
師大雄本欲圖将大郎君‘之死’歸咎到欽差頭上,以此煽動軍中謀逆,以便他趁亂奪取朔方節度使之位!

  聽得這番經過,朔方軍衆人紛紛色變。

  方才他們雖也有人聽到了此事風聲,但到底不确定真僞,又因形勢混亂,顧不上去思索分辨。

  直到此時,薛服才算真正确定了那四千士兵的去向……是受師大雄的密令,前去刺殺欽差、甚至是嶽大郎君和一衆同袍。

  眼見滅口事敗,所以師大雄才會匆匆回營,欲圖借平亂之名,率軍叛逃離開靈州!

  四下人聲躁動間,更多的人卻将目光投向了荠菜,包括薛服。

  對上他眼中謹慎的詢問之色,荠菜開口表态:“請諸位安心,我家節使今日率兵前來,并無冒犯之意!
節使有言,此行不取朔方半寸土地,不傷朔方一名無辜軍士!

  這個承諾讓朔方軍驚異間,又聽那馬上的女将軍道:“今日,我家節使僅有一個要求。

  荠菜的視線重新落在薛服身上:“——請薛服将軍立即肅清朔方軍内亂!

  薛服意外地擡眼。

  這個“指令”讓他意外,而這句“請薛服将軍”同樣叫他驚惑不解……為何偏偏是他?

  他自知聲名不顯,至少他的名字不可能傳出關内道去……那位常節使,如何會知曉他區區薛服?

  知曉确有數萬騎兵闖入靈州,且領兵者是淮南道常歲甯時,薛服驚詫之餘,心頭卻也有一絲無法言說的僥幸。

  他自然聽過常歲甯的威名,但比起對方那一樁樁遠非常人可以立下的功勳戰績,更加讓薛服印象深刻的卻是對方以七百萬貫相資北境之事。

  七百萬貫,在這個亂世中,可以拿來做太多事了,招兵買馬,鑄造軍械,圈地自立……但那位遠居淮南道的常節使,卻選擇用在了與她無直接關連的北境戍邊事務之上,化作了護衛關内的屏障。

  彼時北境軍饷緊張,若沒有那七百萬貫解了燃眉之急,此時抵禦北狄之戰,還不知會是何等艱難情形。

  基于此事,薛服便很難相信這樣一個人會選擇在北狄鐵騎壓境之時,主動出兵侵犯關内道。

  而冀忍的到來,和荠菜之言,恰印證了他的想法。

  但見識了太多野心的薛服,同時也很難徹底摒棄對人性的疑慮,他向荠菜拱手,做出最後的印證:“敢問這即是常節使的全部來意嗎?

  荠菜的聲音洪亮率直:“正是,節使此行隻為助薛服将軍平息朔方内亂,主持關内大局!

  薛服心間一凜,将拱手改作鄭重拜下:“薛服知曉該如何做了!

  荠菜颔首,驅馬後退數步,正要調轉馬頭離開時,卻聽一道聲音在朔方軍中響起:“依我看分明是薛服勾結了外賊!
我道那常歲甯怎會悄無聲息闖入靈州,原來是有人與之裡應外合!

  “賊喊捉賊,做戲而已!
想借此挑起朔方軍内亂,做夢!

  “這仗人勢的狗娘們兒,膽敢挑撥到朔方軍頭上來,老子先剁了她……”

  那拔刀上前的武将口中話未說完,聲音倏然變得破碎。

  他手中長刀跌落,雙手顫顫上探,低下眼睛看向自己脖間。

  一柄鐮形的砍柴刀,刀刃此刻鑲在了他的脖頸喉骨之内。

  他撲通一聲仰倒下去。

  “彭武将軍!

  “你這婦人……膽敢當衆殺我朔方部将!

  那砍柴刀是那婦人從腰後拔出來的,竟二話不說便要了彭武性命!

  有人拔刀指向荠菜,衆人沸騰起來,卻被薛服等人制住。

  荠菜坐上馬背上紋絲不動,道:“某還得活着回去向我家節使回話,總不能折在這等居心不良的雜碎手中!

  四下躁動間,薛服上前從彭武脖間拔出那把砍柴刀,雙手遞還到荠菜馬前:“多謝将軍出手助我等清理内賊。

  荠菜接過刀,滿意地看着這位年輕人,道:“我等雖不欲插手朔方軍内務,但若薛服将軍需要,隻管讓人前去傳話,我家節使就率兵候在營外!

  她說到最後一句時,将沾了皿的砍柴刀重新别到腰後,視線掃向那些朔方将士,提高了音量。

  薛服知曉,這是在替他彈壓人心。

  而對方敢有此言,必然是得了常節使示下,那位素未謀面的常節使,竟有替他撐腰之意。

  薛服心下仍存不解,甚至感到受寵若驚,但他的腰背已不自覺挺得更加筆直,心間一陣滾燙,再次重重抱拳,目送荠菜驅馬離開。

  薛服回轉過身,面向朔方軍士,眼神比平日裡多了一份迫人的堅定與銳利。

  人群中,有人暗自攥緊了拳,也有幾名部将交換眼神之後主動站到了薛服身側。

  師大雄忙着設法脫身,此刻已焦頭爛額,自不會出現在軍陣之前。
他的心腹也大多被他召去議事,因此此處師大雄的親兵并不算多,而大多是立場搖擺之人。

  薛服知道,這是他争取人心的機會。

  此時,有一支從城中而來的十餘名士兵疾馳而至,帶來了靳、程二位副使的軍令。

  嶽春言已經入城,兩位副使也已獲悉師大雄之舉,令軍中緝拿治罪師大雄,決不可讓其有機會叛逃出靈州。

  此時,兩位副使也已經在回營的路上。

  “師大雄擅調兵力,自作主張謀殺朝廷欽差,冒犯沖撞節使靈柩,戕害同袍,險置嶽大郎君于死地!
實乃不仁不義不忠之輩,人人得而誅之!

  薛服高聲道:“我知道你們當中不乏偏向師大雄者,但你們要清楚,此刻他已是朔方軍的叛徒!

  “内有想要誅殺他的将士,外有五萬騎兵圍堵,師大雄今日不可能活着離開此處!
即便你們護着他拼死逃離叛出,卻不要忘了,你們的家人還在關内道,而你們沒有本領帶得走護得住他們!

  “到時,你們将會成為朔方軍的叛徒,你們的家人後代也會被刻上同樣的烙印!

  “拼死跟随一個無德無義之輩,将刀揮向并肩作戰的同袍,葬送在戰場上拼殺而來的榮光,爾等不妨扪心自問,這當真值得嗎!

  “節使外仇要報,戕害同袍者同樣該死,想要除外必先安内!
”薛服話到此處,猛然抽刀:“今日凡試圖追随叛徒,亦或趁機助長内亂者,皆依軍規悉數誅殺!
朔方軍中,今日不留内賊!

  四下寂靜了片刻後,陡然爆發出呼喝聲:“……肅清内賊,告慰節使與枉死同袍在天之靈!

  “肅清内賊!

  “肅清内賊!

  衆人紛紛舉刀高喝,一時間士氣翻湧,呼喝聲震天。

  對大多數朔方軍而言,師大雄今日若隻是刺殺欽差,他們未必會在意,甚至許多人會認為師大雄膽魄過人,可師大雄動了嶽春言,手上沾了朔方将士的鮮皿——

  嶽光在關内道的聲望不容置喙,他的死是所有将士心中的痛,他的長子決不該成為權勢争奪的犧牲品。

  更何況,抛開這些道德不談,此刻外面圍有五萬騎兵,而統軍者常歲甯已經表明了立場态度……他們朔方軍不懼死,卻沒道理為了一個不仁不義之人自尋死路。

  道義人人皆有,隻是多與少的區别,而若遵從道義的同時又可以穩妥求存,那麼便無人會拒絕成為高喝道義者之一。

  此處士氣如火,開始迅速蔓延,所到之處,融鐵化金,在一度搖擺分裂的朔方軍中重鑄着軍心。

  軍營外,不足半裡處,無數騎兵靜立雪中,烏壓壓地看不到盡頭,似與灰色天際相接,如樹立于蒼穹之間的鐵盾利劍,監察并維持着這方天地之間的秩序。

  常歲甯坐在馬上,注視着朔方軍營的方向。

  那裡此刻士氣震蕩,乘風撲面湧來。

  軍中的動靜自然很快傳到了師大雄耳中,此刻,他正咬牙切齒地咒罵着上馬。

  他雖失人心,但尚有一千心腹親兵在側,他已讓人再三查探過常歲甯的騎兵包圍而來的方位——

  那些騎兵已将軍營圍下三面,僅有的一面尚未合圍而起,是因為他們朔方軍營為了隐蔽性與防禦性,以及出于抵擋寒流的考慮,乃是依山紮營。

  軍營後方便是山脈,那裡沒有常歲甯的騎兵,而師大雄熟知山中地形,知曉山内有一條隐蔽的山路可行。

  他們已趁亂備下了馬匹,師大雄動身之前甚至布下了從另一面突圍的障眼法,但當他逃出軍營,眼看那被大雪覆蓋的山路已在眼前之時,身後依然傳來了咻咻作響的箭矢聲。

  他的人馬開始不停地仰翻倒下,前進的腳步被打亂,而薛服帶人從兩側包抄而至,箭矢停下時,薛服已經擋在了那條狹窄山路的入口處。

  薛服并未被師大雄的障眼法迷惑,他認準了師大雄會從軍營後方借山路離開。

  他幼時開始習武時,程副使便曾說過,他的武學天分并不算出衆,但依舊是個可造之材,因為他一旦認定要做之事,便從無搖擺,不會被外物轉移注意力。

  那時,程副使便告訴他,讓他務必保留好這個長處,此一長可補數短。
這句話,薛服一直牢記于心。

  日積月累的專注力鍛造,讓他擁有比常人更加清醒的頭腦和判斷力,他身上那份沉穩内斂之氣便是由此而來。

  很快,越來越多的兵士朝着此處湧來。

  師大雄定定地看着面前阻路的年輕人,這是他第一次正視這個後輩。

  四目相對間,師大雄眯起了眼睛:“小子,我從前倒是低估你了。

  他道:“談個條件,怎麼樣?

  與此同時,靳、程二位副使,抵達軍營外半裡處,被迫停下了車馬。

  看着那圍擋在軍營外如同盾牆般的騎兵隊伍,即便是身經百戰的程副使一時也覺駭目驚心。

  五萬騎兵齊現,縱是在他行軍多年的經驗中,也是屈指可數的。

  他上一次目睹這等場面,大約已隔了二十年之久。

  查探罷他們的身份之後,那本如盾牆般密不透風的騎兵隊伍,開始有序地為他們讓出了一條道路。

  程副使年邁多病,已無法驅馬,他坐在緩行向前的馬車内,視線透過打起的厚重車簾,看着徐徐讓道兩側的騎兵。

  馬車駛過之際,那兩側騎兵在視線中倒退,仿佛成了緊密林立的寒杉大樹。

  穿過這條密而長的“樹林”小道,眼前沒有了遮擋,視線終于被前方大雪照亮,和雪光一同出現在眼前的,是最前方的一人一騎。

  尚未看清其面容時,程副使便已經猜到了此道身影是誰。

  那馬背上的身影也轉頭向他看來,四目相接的一瞬,年邁的程副使幾乎是眼底一震,蕩起莫大驚色。

  他擡手扶握住馬車門框,探身而起,一句“太子殿下”險些脫口而出。

  4200字的更新!
感謝miya2022的萬賞!感謝草木驚蟄,春卷不好吃嘛,風光急、滺萇假憩、我是姐等書友的打賞~

  今天早早晚安啦(前台看不到評論顯示好寂寞_(:з」∠)_好像在打單機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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