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猶豫了一下:“之前我又做了一個噩夢……”
接着,就将噩夢的内容一五十一地說了一遍。
殷懷玺面色微沉,虞幼窈的噩夢,斷斷續續,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斷,很多事情雲山霧罩,模糊不清。
之前他一直懷疑,噩夢裡,楊氏和虞兼葭,仿佛如有神助,不管做什麼,都能無往不利。
大窈窈也不是傻子,相反她眼明心亮,很懂得明哲保身,趨利避害,為什麼會在楊氏和虞兼葭手底下,毫無反抗之力?
噩夢裡,“周令懷”和大窈窈,雖然不如現實裡親近,但“周令懷”離京時,大窈窈一直追到長安街的行為,也說明了,他們之間情分不同。
以“周令懷”的性格,在離京之前,不可能沒有替大窈窈安排退路。
這不符合常理。
在什麼情況下,他為大窈窈安排的後路會失效?
隻除了,大窈窈被牽扯進了儲位之争,變成了争儲奪嫡的犧牲品。
從表面上看,“鳳命”成全了虞霜白的鳳凰路,但追根究底,是甯皇後和四皇子利用“鳳命之女”,在争儲奪位之中,力壓其餘二位皇子,奪得了先機。
他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大窈窈成了四皇子登臨大寶的墊腳石,也成了甯皇後複仇、奪位的棋子。
這才是,噩夢的一切真相。
殷懷玺會這樣推斷,不是沒有緣由:“當初,我被所有大夫斷言,活不過三年,為了報仇雪恨,頂替周令懷的身份進京,借了先帝為我父王在宮裡準備的人脈,秘密聯系上了翊坤宮,與翊坤宮合作,利用争儲亂政,攪弄大周朝局,給藩王制造,造反的機會,意欲覆滅大周江山。
”
殷懷玺從來沒有刻意隐瞞,他的算計和意圖,虞幼窈對此早有猜測,所以也并不意外。
甯皇後沒有娘家支持,又封宮不出多年,在宮裡的人脈、經營,遠遠不如蘭妃和徐貴妃,憑什麼一開了宮門,就能摻合進保皇黨裡?
說她背後沒有人支持,她都不信。
眼下,甯皇後利用四皇子争儲亂政,攪弄朝綱,這也合了殷懷玺當初的算計。
殷懷玺神色變得複雜:“噩夢裡,甯皇後和四皇子能輕易成事,極有可能是,我當時已經病入膏肓,油盡燈枯,放棄了為藩王制造,造反時機的算計,甯皇後和四皇子應是,借助了我在宮裡的部分人脈。
”
當時,他已經油盡燈枯,命不久矣,便是再忠心的人,也會為自己另尋出路,他和甯皇後有過合作,投靠甯皇後,也算順理成章。
他們這些人,在先帝時,就已經是宮裡有頭有臉的人,有他相幫,又何愁大事不成?
!
他垂下眼睛,虞幼窈沒有提過,噩夢裡藩王造反的事,隻有可能是,他放棄了為藩王制造,造反機會的算計。
能讓他放棄覆滅大周朝的人,隻有虞幼窈。
但那時,藩王蠢蠢欲動,關中大旱,北境局勢不穩,争儲越演越烈,大周朝已經大亂将至,風雨飄搖。
任憑甯皇後算計再厲害,也絕不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内,在争儲奪位之上,取得先機,在大周大亂之前,穩定了朝局,進而大施仁政,穩定民心,攘内安外。
最大可能是,他那一部分在宮裡的人脈,從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可笑的是,他殷懷玺終日打雁,終被雁琢。
甯皇後和四皇子也是無所不用其極,為保帝位萬無一失,踩着大窈窈一個,弱小無辜内宅女子的命,攀高登重。
觊觎的,是大窈窈“鳳命之女”的身份;
謀奪的,也是大窈窈手中龐大的家财,能在關中大旱之中起到解燃眉之急;
謀算的,更是大窈窈背後的謝府。
皇後娘娘查過寶甯寺,很清楚“鳳命之女”就是虞幼窈。
但噩夢裡,大窈窈隻是一個喪婦長女,沒有在長興侯府的花會上,脫穎而出,引起了太後娘娘的重視;
也沒有在榮郡王府的花會上,斬露頭角;
更沒有種番薯的千秋功德。
她隻是一個,整日呆在祖母身邊侍疾,身上帶了晦氣的内宅小女子,論身份如何比得上,身為首輔之女的虞霜白呢?
!
為了替虞霜白鋪路,所有人都犧牲了大窈窈。
為了四皇子的帝王之路,虞幼窈先在榮郡王府失名聲,後不得不嫁入鎮國侯府,被取皿剜心而死。
何其殘酷!
!
一股極強烈的憤怒湧進了兇腔,化為酸澀的情緒,殷懷玺握緊了她的手:“不管他們在現實裡,有多少算計,都不可能成事。
”
虞幼窈搖搖頭:“噩夢和現實,我分得清楚得。
”
所以,已經不像從前那些在意了。
現實和噩夢,雖然不盡相同,但若是當初,虞幼窈沒有因為,做了一場噩夢,和虞兼葭一樣,發了一場高燒,避過了虞宗正責罵,事情的發展,仍然會照着噩夢裡進行,虞幼窈命運的轉折點,是無意中得了靈泉水,改變了他的命運,進而變改了朝局的走向,避開了既定的悲慘命運。
虞幼窈隻是一個内宅女子,便是智計無雙,學了再多本事,又如何能躲得過,上位者的無情算計?
!
殷懷玺眼神幽暗,眼裡透着隻有自己才懂的洶湧暗色,虞幼窈不在意,這并不代表,他能當做這一切的算計,沒有存在過。
虞幼窈不知他心中的百轉千回,轉了話題:“甯皇後算計我和四皇子的親事,也是大張旗鼓,不加掩飾,一計不成,虞氏族會不會猜到,甯皇後要借姚氏之手,算計虞霜白的命格,達成自己的目的?
”
殷懷玺搖搖頭:“我們之所以能猜到,甯皇後的真實意圖,是因為有朱公公為我傳遞消息,甯皇後的一舉一動,瞞不過我的耳目。
”
虞幼窈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也是,若沒有那場噩夢,我也不會猜到,不過一些命格貴重的傳言,也隻是姚氏,為了女兒在籌謀,哪能往陰謀上去想?
更不可能想到,這件事是甯皇後在背後算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