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

　　小區裡有幾個小孩穿着棉服在那放炮仗，往雪裡頭一埋，四散着跑開，站到幾步遠的位置瞧着，然後砰的一聲響，雪粒子四濺。

　　路過的林洛直搖頭，威力太小，不如五毛錢一盒的蜘蛛王。
玩法也太低端，炸雪有什麼意思？

　　他還真想傳授這幾個小崽子幾招，但可惜此時不方便，他要去文化館報到。

　　看得出來，老頭子對于他端上鐵飯碗這事很上心，公務員初七上班，初八就讓他去辦合同入職。

　　還特意叮囑他别開那輛小面包去。

　　至于為什麼不讓，隻能說這個問題比較敏感，需要回避。

　　懂得都懂，不懂得沒必要說。

　　市裡的文化館離家裡并不遠，坐公交車的話也就五站路，十多分鐘後，林洛從公交車上下來，走了兩三百米左右，便看到了一個大鐵門。

　　從這鐵門進去就是文化館了。

　　林洛站在門口掏出手機，擡手給老頭子發了條消息，“爸，我到了。
”

　　消息發過去，林學民還沒回複，傳達室的大爺從窗口探出頭，“小夥子，你找誰？
”

　　“我”

　　一個我字剛剛出口，從傳達室裡傳來一陣座機的響鈴聲，大爺打了個稍等的手勢，便把身子縮回去，等了約莫一分多鐘，身子重新探了出來，“你來報道的是不是？
”

　　“是。
”

　　“那你進去吧，館長辦公室上二樓左拐，門上面有牌子。
”

　　“行，謝謝啊。
”

　　“不用謝。
”

　　林洛擡腳進了鐵門，路過傳達室的窗口時，大爺又盯着他的面孔瞧了瞧，總覺得這小夥長的有點眼熟。

　　當然眼熟，老頭子是館長，他這個當兒子自然來過單位，隻不過次數不多，寥寥幾次而已，上一次來得時候記得是在高中。

　　好些年沒再來過，這裡頭的環境感覺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停車場那停着幾輛面包車，然後老頭子也在那停着，除此之外，還停了兩輛私家車。

　　那邊的電動車車棚裡倒是停的多些，四輛電動車，還有個人正蹲在那鎖車。

　　看這情況，此時館裡大多數人都還沒來。

　　林洛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上午十點二十。

　　不過文化館是朝九晚五。

　　所以.套用某位作家的語言模闆，當我發現我來報道的時候，比上班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而單位卻還有好些人沒來，我就知道，這個地方我踏馬來對了。

　　“砰砰砰”

　　“進來。
”

　　林洛推開門進去，喊了一聲，“爸。
”

　　“嗯。
”林學民也才來沒多大一會兒，此時正坐在待客沙發上燒水打算泡茶，聞言頭都沒擡的應一聲，又指指沙發，“先坐。
”

　　“噢。
”

　　林洛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然後瞅着林學民在那泡茶。

　　怎麼說呢，這老頭子看來也是深谙摸魚之道，在家裡泡個茶就是拿開水一沖，到了單位泡個茶還玩起花活來了。

　　壺裡的水開，先是把茶壺茶杯都淋上一遍，然後撚起一小撮茶葉放進茶壺裡，接着将壺提起來，沿着茶壺内邊慢慢的往裡頭倒，等倒滿，又用茶蓋子擱那刮飄上來的浮沫。

　　行，整挺好，領導帶頭摸魚，這個單位的風氣很不錯，未來可期。

　　忙活了二十多分鐘，一壺茶才終于沖泡出來，林學民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剛泡好的茶有些燙，先放在那晾着。

　　然後打開茶幾下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份合同，一支筆，“給，把合同簽了。
”

　　“哦。
”林洛應了一聲，拿起筆刷刷刷的簽上自個兒的名字。

　　“再按個手印，按在名字底下。
”

　　說着話，林學民又遞過來一盒打開的印泥，林洛接着照辦，用大拇指在名字下面按了個戳。

　　林學民拿起合同看了看，見沒什麼問題，打開抽屜把合同放進去，“行了。
”

　　“這就算入職了？
”

　　“嗯。
”

　　“那我的工作是啥？
”

　　“工作不急，一會兒我找人給伱安排。
”林學民伸手端起了茶杯，“倒是有幾個事我得先叮囑你一下：你往後上班來早點，準時到”

　　開頭的第一句話就打破了林洛對文化館的美好期盼。

　　“你是合同工，跟别人不一樣，你要是學他們，也十點十一點才過來，有的人嘴上不說，心裡難免會總之你來早點，别晚到，把态度拿出來，不然到時候你在這裡頭不好混，對你以後轉正也有影響。
這是一個，然後你在單位裡别叫我爸，私下裡..最好也别叫，你懂我意思吧？
”

　　“懂，工作的時候稱職務。
”

　　臨近中午，姜離走出了小區大門，據說小林子得傍晚才回家，她決定趁着這個機會做點不被允許的事情。

　　比如獨自出個門。

　　以前某人說什麼一個人出門危險，有人販子，但經過她這半年來的觀察，路上獨自出門的女孩兒多得是，總不可能人販子光來找她吧？

　　正想着，公交車到了，姜離擡腳便上了車，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出付款碼，對着機器掃了一下。

　　然後很自信的往車廂後頭走，也沒多難嘛，現代的公交車朕已然.

　　“诶，姑娘，你剛才沒掃上。
”前頭的司機扭頭喊她。

　　沒掃上？

　　姜離怔了怔，又邁步走回來，重複剛才的流程，打開付款碼，對着機器一掃，這下總該掃.

　　司機往前探了探腦袋，咦了一聲問，“你用的好像是付款碼吧？
這個要用乘車碼。
”

　　乘車碼？

　　平常坐公交時，就是見小林子掏出個碼，在機器上一掃，然後點一下又一掃，兩個人就都掃上了。

　　所以他掃的不是付款碼，是乘車碼？

　　姜離沉默一會兒，不恥下問，“.乘車碼在哪兒？
”

　　司機訝異，“小姑娘家家的，連這個你都不知道？
你在你那微信或者支付寶上面找，有個乘車出行之類的，然後”

　　說到這裡，聽到後面有公交車在按喇叭，司機止住話頭，發動車子，這才接着說：“然後點進去把你那個碼調出來，一掃就行。
”

　　車子有些颠簸，姜離用手把着欄杆在那默默操作，找到那個乘車出行了，但點進去之後卻是賣火車票飛機票的，旁邊還有個出行服務，她接着再點，頁面跳轉，這次是打車的。

　　除了這兩個外，沒瞧見有别的跟乘車，或是跟出行沾邊的，好煩啊，為什麼沒有？

　　她索性退出微信，選擇去詢問知無不言的百卿家，乘車碼在哪兒。

　　司機時不時用餘光瞥她，見她一直低頭在手機上操作，忍了幾忍，到此時忍不住問道：“姑娘，這都快兩站了，你還沒弄好？
”

　　“.還沒。
”

　　“那要不你付現錢吧，站這挺危險的，就貴一塊錢，咱沒必要這麼折騰。
”

　　“我沒有現錢。
”

　　司機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你趕緊找個地方坐去吧，這公交車錢我替你給了。
”

　　“不用，我快弄明白了。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