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卓給奚帷斟上了一杯茶。
“既然奚老您相中了三皇子,那我當然會擁他為帝!
”
“隻是……那位麗貴妃,”
奚帷擺了擺手:“種花,是為了欣賞。
”
“種田,是為了收獲。
”
“就像将軍你帶兵,是為了打仗,為了開疆拓土!
”
“沒有人會沒有目的的去做一件事,麗貴妃也如此!
”
“三皇子登基為帝,她就是甯國的皇太後……唾手可得之事,你覺得她也會像李辰安那樣拒絕麼?
”
夏侯卓不知道,但設身處地去想,至少他是不能拒絕的。
那權柄可比天下最好看的花還要誘人。
大緻也隻有李辰安這個傻子會選擇去接回那什麼皇長子。
“可皇長子不死,恐怕就算三皇子登基為帝,往後也有諸多事端。
”
奚帷點了點頭,“所以此戰結束之後,夏侯将軍當率兵入蜀!
”
“入蜀?
”
“對,皇長子就在蜀州!
”
“夏侯将軍如果将皇長子擒獲或者斬首,三皇子和麗貴妃會如何感謝你?
”
“封候拜将這是必然!
”
“夏侯将軍成了甯國上将軍,手握舉國之兵權……那時候,你想為盧皇後報仇,才有機會!
”
夏侯卓眼睛一亮:“奚老可知道皇長子藏在何處?
”
奚帷搖了搖頭,“樊桃花當知道。
”
“可樊桃花已經死了。
”
“正因為她已經死了,她一定會将蜀州的兵,布置在皇長子所處的那個地方!
”
“甚至老夫猜測,她在蜀州耕耘那麼些年,其目的就是為了保護皇長子!
”
“她的兵,是為皇長子而練!
”
“那麼蜀州之地,尤其是在偏遠的某個地方,藏兵越多,就意味着距離那位皇長子越近!
”
“夏侯将軍現在就應該派出斥候去蜀州,先探個究竟!
”
夏侯卓沉吟片刻,對奚帷的這個建議沒有拒絕,但他又将話題給拉了回來:
“明日,我軍就可抵達五扇原,我軍面對的并不是李辰安的那一千人,還有江南道的五萬府兵……”
“這五萬府兵的統帥是謝靖,此人,曾經在上将軍吳冕的麾下!
”
“吳冕在京都之變的時候率領的是赤焰軍……奚老您似乎對赤焰軍有很大的影響……吳冕,是不是聽命于你的人?
”
奚帷沒有否定。
他點了點頭。
夏侯卓眼睛微微一眯:“吳冕是上車候盧戰骁的家奴……您老,可是上車侯府的仇人!
”
“吳冕對盧戰骁忠心耿耿,若是說他背叛了盧戰骁……我實在難以相信!
”
奚帷笑了起來。
“昭化三年十月初三,那時候你在何處?
”
“我在九陰城!
”
“如果老夫說上車侯府被滅這事,根本不是老夫所為,你信麼?
”
夏侯卓頓時一愣,因為那件事太大!
哪怕他在邊境九陰城裡,也聽說了那件事的詳情。
皆說那是奚帷所為!
他此刻卻否定了這個說法……
奚帷當然看出了夏侯卓臉上的疑惑,“你說說看老夫設計滅了上車候府滿門,對老夫有什麼好處?
”
夏侯卓又是一愣,“不就是為了削弱甯國之武力麼?
”
“不就是為了給你推翻甯國鋪路麼?
”
奚帷搖頭一笑:
“你錯了!
”
“上車侯府被滅,造就了定國侯府的崛起!
”
“赤焰軍依舊在,又多了一支強大的神武軍……甯國武力何來的削弱?
”
“再說,墉國已滅亡這麼多年,老夫初始時候确有為墉國複仇之心,但這麼多年過去,老夫那心思也就慢慢的淡了。
”
夏侯卓一噎,頓時無言以對,卻依舊難以置信。
“那上車候府究竟是怎麼回事?
”
奚帷忽的一笑沒有回答夏侯卓的這個問題。
“過去了的事,就讓他過去,人活着,最重要的是面對未來。
”
他站了起來,“謝靖,可信任!
”
“你的三萬邊軍,可與謝靖的五萬府兵聯合。
”
“八萬大軍啊!
”
“謝靖将聽你命令行事,李辰安不管做出了什麼布置也無濟于事。
”
“許多時候,所謂的計謀在強悍的實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
“謝靖會來見你,你們商議好明日之戰,但你要牢記,萬萬不可舉兵南下!
”
夏侯卓一聽,問道:“舉八萬之兵,為何不可南下?
”
“因為你會将神武軍給招惹回來!
”
“京都玉京城裡,有一個溫煮雨!
”
“玉京城的城牆很厚!
”
“玉京城的五城兵馬司那些将士的戰鬥力……可不比你這三萬邊軍差!
”
夏侯卓也站了起來,“那您的意思是……?
”
“此戰結束之後,去蜀州!
”
“若是未能殺掉李辰安呢?
”
“也去蜀州!
”
“就為了那個皇長子?
”
“不僅僅是為了那個皇長子,還要為長久計!
”
“蜀州之地,易守難攻。
若你拿下蜀州,方能進可攻退可守!
”
“老夫言盡于此,至于你如何選擇……自便!
”
“告辭!
”
“奚老要去何處?
”
“去見一個老友。
”
奚帷擡步走出了帥帳,走入了星星點點的夜色之中。
就在這帥帳外的一處臨時搭建的瞭望台上。
三十名弩手瞄準了奚帷的後背。
夏侯卓就站在帥帳的門前,直到奚帷完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他也沒有下令放箭。
因為他無法判斷奚帷那些話的真假。
但有一句确實是真的——
蜀州之地,易守難攻,若是拿下蜀州……這甯國如何變化,皆可不懼!
那麼明日在五扇原一戰,謝靖真的會如奚帷所說的那樣前來和自己彙合麼?
他沒有等多久就等到了侍衛的回報。
謝靖,真的來了!
奚帷這個老東西,确實有點東西啊!
這一夜,夏侯卓帥帳裡的燈亮到了天明。
……
……
這一夜,京都玉京城最大的客棧悅來客棧裡,也有一盞燈亮到了天明。
吳國太子煮上了今晚的第四壺茶。
他擡頭看向了禮部尚書俞定之,忽的一笑:
“為何要憤怒?
”
俞定之滿臉怒氣:“臣不得不憤怒!
”
他伸手向外一指:“臣今日去了鴻胪寺,他們竟然不允許臣去見見溫煮雨!
”
“說什麼溫大人沒空!
”
“想當年在咱們東旭城,溫煮雨這狗東西跑臣家裡來吃吃喝喝足足三天!
”
“臣本以為終究有些情面,臣本想去向他問個清楚……是不是那個李辰安一手遮天沒有給他權力!
”
“臣還以為他是受了委屈,尋思若是他在甯國不得志,去咱們吳國也是能一展抱負的……可殿下您猜猜那李文淵是如何給臣說的!
”
吳謙眉梢一挑:“怎麼說的?
”
“李文淵說,溫大人發了話,昨兒個定的談判時間咱們沒去……這往後要談嘛……就等着!
”
“他說,這不是攝政王的意思,這就是溫大人的主意!
”
“這個狗東西!
”
一旁的雲書賢此刻也笑了起來。
“俞大人莫急,這正是溫煮雨慣用之法。
”
“不就是為了激怒我們麼?
”
“我們急什麼?
不就是多花費一些銀子罷了。
”
“這不收到了消息,夏侯卓率兵已至楓縣……那位攝政王能不能活着離開楓縣,這未可知,以老夫看來,他大緻是不能活着走出去的。
”
“我們急啥?
”
“等楓縣之戰的消息傳回來吧,那個攝政王死了,溫煮雨會來求着我們談!
”
“明兒個咱們去太學院,去見見花滿庭。
”
“這老家夥,是個很有思想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