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面沉如水,幾無波動。
他已十分确定,行思早已看破了他的身份。
可他自問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唯一的疑點,便是一次性拿出如此多的珍品曲子換取大量的修煉寶物。
但這,并不足以引起旁人懷疑。
幾十首曲子,國公府不見得有如此豐富的藏量,但也未必拿不出來。
“阿彌陀佛!
實不相瞞,其實貧僧并未看穿施主的易容之術。
而是修緣閣中有一位同門師侄,他月前有幸在東門鎮親眼見過施主。
而我這位師侄與常人不同,有着天生的聽音辨人之能,再微小的差别也逃不過他的雙耳。
是他識破了施主身份,暗地裡告知貧僧。
”
行思慢條斯理地解釋,沒有任何隐瞞。
沈雲:“……”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種奇人居然叫他給碰上了。
不過,要讓沈大公子就此認栽,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沈雲道:“大師,有道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這珍品曲子尚且好說,可這絕品之曲,在下卻是沒有。
”
阿米你個頭發,身份都被大和尚給看穿了,有也不能給。
若是行思拿到曲子後突破了,一個心懷不軌把自己抓去少林寺去,關個幾十年壓榨剩餘價值,那才叫得不償失。
沈大公子又不是傻子,斷不能做這玩火之舉。
“阿彌陀佛,施主自謙了。
昔日施主能不吝自珍,翻手之間令滅絕師太突破大宗師之境。
今日又攜帶大量珍曲而來,可見施主創作之才猶如大海之水滔滔不絕。
絕品之曲若換了旁人說沒有,貧僧相信。
可若是施主所說,實難令人信服。
”
行思搖頭笑道,一副我不信的樣子。
沈雲呵呵一笑,才不管行思信不信。
随你丫的怎麼去想,反正咱就是不想交易。
在雍京城咱還怕你不成?
他沈大公子一不是通緝要犯,二不是十惡不赦之徒,乃是江湖盛傳的樂道大師。
躲起來隻是不想受制于人罷了,絕不是怕在人前曝光。
若是大和尚不識趣想要強來,那大家就鬧點動靜出來,把京城裡的高手都引來。
沈雲自忖有風神腿絕學,掙紮個一招半式還是不成問題的。
而且據甯采臣所說,此時的煙波湖,指不定在哪個角落裡正蹲着一位方外大派的高手。
雙方一旦交手,行思能抓他卻未必能瞞住此事。
惹惱了咱,當場就嗷一嗓子。
隻要消息傳到朝廷的耳朵裡,自然會有人來搭救。
脫身之後大不了投奔赢泗那個皇帝,做一場大交易。
屆時大秦鐵騎、陰陽家高手、羅網、還有北天王蕭峰,分分鐘去南方武林平了你少林寺。
看誰玩得過誰!
沈雲轉身離開,背對着行思懶洋洋地揮手:“大師還是請回吧,雲申沒有什麼絕品之曲。
大師以後也莫要再提及此事,雲某隻想在此安靜的修煉武道,還請大師保密行蹤,勿要讓人壞了在下的清修。
我這人心善,見不得皿。
”
行思聞言,一時無語凝噎。
這少年郎也着實狠了些,竟然會如此威脅他。
他從頭至尾都是好言相求,一直本着公平交易童叟無欺的原則。
既不曾說過要暴露他的行蹤,也沒有惡語相向地威脅。
可沈雲倒好,臨走前把當初威脅日月神|教的話用在了少林寺的身上。
‘心善,見不得皿’?
你小子若是心善,當初就不會在山神廟前号令群雄皿洗日月神|教三十幾人,更揚言要攜手天下共誅日月神|教了。
吓得日月神|教現在但凡聽見‘沈雲’二字便立即繞道而行,一度淪為江湖笑柄。
如今随便在江湖上打聽打聽,十個豪傑有九個英雄都不會把‘心善’二字和你小子聯系在一起。
而江湖的煞星名單中,早已增加了‘沈雲’二字。
自山神廟一役之後,江湖上的那些後起之秀,乃至少林弟子,幾乎是個個有樣學樣地把這句話當成了口頭禅。
逢人比鬥之時,便會來一句‘我這人心善,見不得皿’的口頭禅,完全一副吃定對手的樣子,嚣張之态十分欠揍。
那些被挑戰的老一輩高手,心髒不好的當場就是一口老皿噴出。
此時,任憑行思乃是有道高僧,忽聞此言也郁悶無比。
“唉!
”行思長歎了一聲,一步邁出,又追到了沈雲身旁,與他并肩而行。
沈雲見他還要糾纏,立時心生惱怒。
眼神陡然一冷,淩厲道:“大師莫非覺得在下很好說話?
還是大師以為,隻要擒住了在下便能有所收獲?
若大師這樣想的話,那可真是打錯了算盤。
”
他眼中寒芒點點,已是動了真怒。
行思鑒貌辨色,見這江湖盛傳的小煞星怒火萬丈,立即就意識到了什麼。
他苦澀一笑地解釋:“施主誤會了!
出家絕不強人所難。
貧僧跟來,隻想護送一程。
施主身懷衆多寶物,若是遭人觊觎,恐為不美。
”
尴尬!
誤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不過這大師的脾氣還真是好。
可以先觀察一陣,若是人品不錯,倒也不是不可以幫他一把。
沈雲讪讪一笑:“那個、雲某、多謝大師好意了!
”
言罷,就帶着行思大師直奔城南。
根據地契上面的描述,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托聶小倩買的那幢宅子。
嗯、就是托她買的,錢以後會還上的。
“雲府!
”
啧啧,聶姑娘還挺貼心,連匾額也給做好了。
沈雲站在門前,久久不動。
這房子,真尼瑪大!
還未推開房門,隻一看門口的台階面積足有三四丈寬,高大的四根紅木漆的柱子矗立兩旁,沈雲便知這宅子不是一般的大。
他推開大門,往裡走了走,又見綠柳周垂,遊廊曲折。
石子鋪成的小路相互銜接,四面有山石點綴,池水輕流。
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
比起那三進三出的大宅,也隻是稍微小了一點點。
壕無人性!
果真是壕無人性!
沈雲算是徹底見識到什麼叫土豪的闊綽了。
待他逛完了整個宅院,摸清了房屋布局,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行思倒是沒什麼太大的感覺,這種宅子,少林在世俗也有不少。
見夜色将近,沈雲也安然到家,行思也不再逗留,就告辭離去了。
沈雲親自将他送出,随手在路邊攔了一個乞丐,先是給了點銀兩,接着又吩咐了幾句,那乞丐便興高采烈地走了。
重新回到宅院裡,沈雲就直奔練功房而去。
練功房中,他一口将精元丹服下,随即,便取出随身攜帶的洞箫吹奏起來,運起内功心法,煉化精元丹的藥力。
蕭聲一響,在練功房裡回蕩。
這練功房不知是由什麼材質鑄成,有着絕強的隔音之效,即便此刻蕭聲有内力加持,動靜不小,可也傳不出這房間。
沈雲剛剛吹奏,丹田裡的内力立即便産生了共鳴,霎時就翻湧滾動個不停,宛若決堤洪水卷向精元丹而去。
而精元丹的藥力也随之一點一點地擴散,流向沈雲的四肢百骸,錘煉着他的經脈,使之變得愈發堅韌和寬闊。
他從未有哪一刻這樣清晰地感受過經脈有如此強壯。
精元丹,果然不愧珍品之名。
有樂曲相助,僅僅花了半個時辰,精元丹便已被盡數煉化。
趁熱打鐵,沈雲又将異蟒蛇膽吞下,這玩意兒能增加二十年的修為。
如今他煉化了精元丹,再不用擔心突然猛增的内力會撐爆經脈。
異蟒蛇膽入腹,他又再次奏曲。
沒有了經脈之憂,樂曲之下,蛇膽與丹田裡的内力立即水乳交融,散入他的四肢。
這時,雲府外面,剛才離開的那個乞丐,正帶着丁小六、陸小野和甯采臣到來。
“幾位爺,這裡就是了。
雲公子叮囑過小的,說幾位若是來了就先去大廳稍候片刻,他練功會耽擱些時間。
”
那乞丐搓着手,吞吞吐吐:“幾位爺,我這事也辦完了,你看……”
“去吧!
”甯采臣見多了這種情景,明白這乞丐是在索要賞錢。
他也不問,順手摸出幾兩銀子扔了過去,将之打發。
老道的經驗,熟練的手法,不愧是土豪出身。
三人進到宅子裡,小六和小野又免不了一番驚歎。
兩人住過的最大宅子,也就小六祖傳的那一套。
可那套四合院和眼前的宅子相比,簡直就像是茅草屋一樣不起眼。
“雲大哥真有本事!
我們才來京城,他就弄了這麼大一套宅子,這得多少錢啊。
”小野興奮地說道。
“那是!
你也不看咱雲大哥是誰?
”小六一臉自豪道:“隻要雲大哥想要,多少錢都能弄到。
”
甯采臣見小六如此崇拜沈雲,不由啞然搖頭。
看見這幢宅子,他也很佩服沈雲的能力。
可若說随便多少錢都能弄到,他卻是不信。
三人走走停停,正要轉進一條回廊時。
小野突然猛拉回前面的兩人,喝道:“小心!
”
話音剛落,視線裡便竄出了一位雙手持着短刃的黑衣殺手。
黑衣殺手不由分說,揮動短刃便朝甯采臣撲了過去。
甯采臣臨危不亂,眼眸一凝,對黑衣殺手大喝了一個‘退’字。
這一字喝出,文氣頓生,一個金光閃閃的‘退’字瞬間凝聚,直沖黑衣殺手的腦門而去。
“雕蟲小技!
”
黑衣殺手聲音沙啞,他雙手在臉前一橫,在空中快速劃了幾下,那文氣凝聚而成的金字轉眼便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