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天目光如刀,盯着諺火一字一頓道:“你走,還是不走?
”
當諺火說出走之後,他感覺所有不安驟然消失在心底,可他依舊面無表情,即使滿臉歡喜的奧古斯汀折騰他,也是一副視若無睹的姿态。
并不是他故作高冷,而是平靜得異常心理活動就越強烈至極,當下決定必會影響他一生。
從一開始被龍之谷族長忽悠來到齊爾瓦紮城實行任務,到輕松解決掉死靈軍團後,他怎會沒有意識到這是諺火和族長為了讓他回到這裡的手段,隻是不去拆穿。
不知是命運捉弄還是機緣巧合,他不小心将魔神錫蒙利封印于自己體内,且茫然不知。
意外的是,被兒時玩伴艾倫認出來。
以他幾頭牛都拉不來的倔脾氣,當然不會和他相認。
這次回來都不知道是兇是吉,在一切尚未可知下,自然不願意将艾倫卷進自己多舛的命運中,這樣傻得可愛的想法也就隻有他。
後在魔法球虛拟世界中,遭到潛影者刺殺,僥幸逃脫後卻落在行事古怪的阿爾法隐将手中,被迫前往他最不想涉身其中的試煉祭典。
不管是禦卷書強制選擇,還是雲縱王子拼死相救,都是他不敢想的奢望。
可偏偏就是這些突如其來的奢望,挪動他心中塵封已久的大門。
這期間他還多了兩個稀奇的珍寶,熾天覆七重護腕和無名之劍。
這對一向赤手空拳戰鬥的他而言,有些措手不及。
他身處輿論漩渦中心,還被迫與貴族合作,以保全自身安危?
這可能麼,一向視權和利為糞土的他怎會利用如此拙劣伎倆保全自身安危呢!
更确切地說,從小生活在艱辛勞命仆人之家的他,在面對突如其來的命運轉變時,隐藏于心的抗拒以及不安是他心中最大的魔障。
那是一條燈火通明的奧比斯街道,筆直且寬闊,臨江而建,從奧拉斯商業區直達棱鏡塔,兩邊常年盛開的雪櫻花郁郁蔥蔥,擡眼望去盡是雪花紛飛之景。
其實,隻要伸出手來,就會接住一片細小好看的心形白櫻花瓣,清甜香氣撲鼻而來。
街道兩邊建築物大都是風格迥異的石頭房子,偶爾也有純木頭建成的樓閣。
也許上了年代,整體看起來很自然和諧,色彩淡雅,與周邊氣氛有很大相容性。
這種渾然天成的立體感和藝術感給人品味超群的印象。
他們沿着鏡江走去,一片藍得清澈的湖面映入眼底,那是鳥類天堂奧比斯湖泊。
夜色已深,街上行人很少,一些酒館門面燈籠通紅,其他地方都是冷冷清清。
在繞過高聳入雲端的棱鏡塔後,他們朝着鏡江上遊而行,進入了伊修爾區廣袤的地帶。
眼前這座巨大拱門不遜色于城堡的大門,和凱旋門一樣,又不一樣。
一樣的是它們形狀和構架,不一樣的是上面雕刻的文字和圖案、以及建築材料。
這是一座利用會發光的魔法礦石打造而成的大門,據說能夠散發出令人心曠神怡的魔法因子,吵架的情侶隻要一到這裡,就會和好如初。
它有一個很俗氣的名字,殿石門。
殿石門散發着金黃色的光澤,浪漫與莊嚴的氣質,盡顯雍容華貴。
一條紅色地毯從門一端,一路往裡面延伸進去。
帝國士兵此刻全都列隊于望不到邊的紅色地毯兩側,嚴陣以待的陣仗讓人心生敬畏。
諺火眼眸裡閃動着水一般清澈的光芒,感歎:“好莊重的感覺!
”
評議員米勒哈哈大笑,不見外地說:“那是自然!
第二試煉啟動時,來自帕斯卡帝國各個城都的代表士兵都會彙聚于此。
他們作為下一代王儲誕生的見證者,是一個非常光榮的證明。
”
“光榮?
我怎麼覺得很可笑!
”經曆過戰争的他,骨子裡對王權至尊無上的理念發自内心抵觸,不是因為祂多有誘惑力,恰恰是由于祂太過矚目,容易扭曲人性的欲望,颠覆世間真理。
“可笑又怎樣?
千百年來,不是一直都這樣周而複始麼?”
“奧古斯汀,你為何要替貴族們賣命?
”
“以後我會告訴你。
我要說隻有一句話,從這道門走進去,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倒下去。
”
“等等!
這句話這麼耳熟……”
奧古斯汀笑而不語地看向旁邊那個悶悶不樂的男人,意味深長地提出:“這家夥不是和你說過麼?
你不能停下來,都走到這裡了,何不進去看看?
”
說罷,他無視掉鼻子噴氣的諺火,率先先行一步進去了。
他是怎麼知道?
長天無暇顧及這些,控制不住的好奇心驅使他也踏上紅地毯。
也就是這麼一段看似不長卻走得很慢的路,讓他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不可撼動的威嚴感。
有那麼一刹那,凱旋而歸的将士們從歡送人群裡接過民衆悉心采來的鮮花的情形浮現于腦海,他們臉上挂滿疲勞的淺笑。
不過淺淺一笑,卻是一腔躊躇滿志。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長天還是記憶猶新。
“你在笑什麼?
”諺火很少看見他發自内心的微笑,有些吃驚。
“沒事……你走路就好好走路,看着我幹嘛?
”長天咳嗽了幾聲,也許是心虛,不過心裡還是泛起漣漪。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現在很享受被士兵們擁護的感覺,不是麼?
”諺火調皮地用手肘捅捅他,“縱使你在龍之谷為了生存而拼命,終究還是碌碌無為。
你不要再欺騙自己,正視内心并走自己想走的路,那才是你真正的人生。
”
“那你呢?
你又是為了什麼……”長天第一次問他關于人生和理想的話題。
諺火紅濕濕的眼眶忽然朦胧一片,他将手搭在長天肩上,用力拍三下,轉即咧嘴大笑,調皮地朝着他吐舌頭,猛然使力推他一把,讓他不知所措地倒退幾步,面紅耳赤的尴尬。
奧古斯汀回頭,雙手交叉于兇前興趣盎然地看着這即将發生的一幕。
由于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列隊在紅毯邊上的士兵循聲齊刷刷将目光集中于他倆身上。
這些士兵身着銀白色豎領軍裝,腰配短劍和匕首,腳踩皮革制成的長靴,精神抖擻,容光煥發。
隻是士兵們不解,這倆小鬼頭鬧什麼。
諺火用右手感受着左兇膛那一陣劇烈的心髒跳動聲,閉目思緒良久,忽然攤開雙手呈擁抱狀,意氣高昂地擡起頭目視着一臉懵逼的長天。
“你給我聽好了!
現在,我要在諸位皿灑戰場的士兵大哥面前,慎重地和你起誓……無論你是否會不會成為下一代王儲,無論你是否會不會走上那一條荊棘遍布的名将之路,都不重要!
你應該遵循自己内心真正的意志,秉承自己所堅持的信念,即使不被世人認可,也要困知勉行。
”
“我,諺火·戈爾墨斯,已經取得了龍騎士輔佐王侯将相的資格,一直都沒和你說。
依照龍之谷傳承千年的騎士誓約之律,現在我宣誓從今往後,你便是我所輔佐的領軍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會背棄你而去。
”
這段熱皿沸騰的宣誓剛落下,浪潮般激烈的掌聲從紅地毯一頭響到另一頭,緊接着歡呼雀躍的士兵熱情飽滿一擁而上,擡起怔忪的長天不斷地往上抛,場面失控到難以用激情高漲四個字來形容。
這麼一個不起眼的行為,在常人眼中或許難以理解,但是對于常年征戰沙場的戰士們而言,這是表達歡欣鼓舞的最佳方式。
“你小子……”長天被丢着頭暈眼花,不知為何心暖眉飛揚。
“這就是我的回答!
你可還滿意啊?
”諺火咧着月牙般的嘴露出兩排潔白牙齒,燦爛大笑。
咳咳~~一個年紀二十出頭、戰袍加身的男人站在他們身後,目光柔和。
忘乎所以的士兵背後掠一絲冷意,動作停止了。
回頭望去,那男人身姿挺拔如勁松,氣勢剛健似驕陽,劍眉下一雙璀璨如滿月的雙眸,讓人離不開視線。
“夏佐準将……我們隻是慶祝一下而已!
”其中一個士兵探頭小聲地說。
“注意!
這兒不是戰場,也不是我們堅守陣營,這種方式在這樣一個莊重的場合是不允許。
”
“我們知道錯了……”士兵放下長天,歸位列隊。
長天探着腦袋凝目仔細瞧着這個男人,他年輕臉上寫着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冷靜,錦衣華裘,意氣風發。
夏佐是最年輕的将領,盡管位列将領級别最低的準将,但不可置否,他能力有目共睹。
他就這麼站在那裡,堅毅的臉上顯示出肅穆的樣子,一點也不看出年輕浮躁之态。
“其實夏佐啊,你不必這樣嚴聲厲色,難得士兵們開心一會,就允許他們不拘束吧!
”
“沒通過名将聯盟大會就能得到一名龍騎士輔佐,這可是前無古人的例子哦!
”
衆人聞聲望去,銀王和米利埃帝王正站在紅地毯一處樹影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想必已經看見這一幕。
王身後還跟着六個人,海爾丁王子和帕洛特王子,依耶塔公主、艾薇公主和艾琳公主,尾随着艾琳公主的是笑得比吃了蜜糖還甜的艾倫白銀騎士。
帝王出現,士兵和夏佐敬仰般的朝着他們右手置于兇前微微鞠躬,表以禮儀。
現在距離第二試煉開啟之時,還有一個小時。
銀王見長天還沒來,就和米利埃帝王走到殿石門看看。
沒想到,誤打誤撞将這重要的一幕看在眼中。
銀王慈祥地露出笑容,走到長天跟前:“你們要走的路,還很遠!
不過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不畏艱難,披荊斬棘。
”
“嗯!
我們不會讓你失望……”諺火不好意思地摸着後腦勺,傻笑地朝着衆人點頭,同時用手拉扯旁邊長天的衣角,想讓他說句話,“你說是吧?
長天……”
“抱歉!
讓你失望了,我會将帕斯卡帝國高傲的王子逐一擊潰。
并且,走到最後的一定會是你意想不到的人。
”
“是嗎?
那我持目以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