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壓抑住内心的慌亂,将自己的猜測、恐懼、擔憂統統說了出來,央求道:“您手底下人多,可不可以幫忙調查一下他到底在哪兒,辛格的照片我馬上發給你,還有,Uncle,我已經報警了,您隻要找到辛格的下落,并确保他的安全就好,剩下的事情警方會處理。
”
電話剛剛挂斷,一個陌生的号碼就打了進來・
已經是被囚禁的第三天了,辛格被關在一個鐵皮做的水箱裡,奄奄一息,裡面的悶熱甚至讓他産生了幻覺,此時他正躺在一片沙漠中,放眼望去,看不到邊緣,隻有一輪火紅的太陽散發着令人暈眩的光。
如果這裡真的有一絲光倒還好說,但,辛格眼前漆黑一片,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去,不過那幫人是不會讓他死去的,他們每隔幾個小時會往鐵皮箱上澆水降溫,辛格就這樣狼狽的從出氣孔中攫取一點維持生命的水分。
自從DNA檢測結果出來,證實辛巫不是辛爵的親生兒子,天瑜就變得歇斯底裡,發了瘋似的折磨着辛格,她打電話給金妙言,威脅她,如果不盡快辦好公司的法人代表變更手續,辛格就性命難保。
金妙言很聰明,每次天瑜來電話,她都要求聽辛格的聲音,所以,他們還不敢輕舉妄動。
但辛格依然在默默地等待自己的死期,他們每天的談話自己都能聽到,這幫亡命徒,早已替自己準備好元寶蠟燭紙錢,隻要公司的法人代表變成辛巫,立馬就會撕票。
辛格很焦躁,現在他的聰明才智、運籌帷幄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天瑜徹底瘋了,她為了給辛巫弄到辛氏集團,連自己的命都豁了出去。
警方已經在緊羅密布地根據撥出的電話搜尋天瑜的位置,而王克則劍走偏鋒,派了幾波人去跟蹤天瑜的親信,根據他最新調查的消息,天瑜出謀劃策綁架辛格額事情,辛巫完全蒙在鼓裡,反而是辛巫身邊一個叫田曉甜的小秘書參與了進來,每天鬼鬼祟祟地出沒。
“又是這個臭丫頭!
”王克狠狠地抽了一口雪茄:“上次就該斬草除根,做掉這個禍害。
”
妙言急忙勸住他:“Uncle,你答應過我的,這次手上不能沾皿,天瑜給我的時間是今天晚上,這麼重要的事情,她和田曉甜一定會碰頭,悄悄跟着她,我們一定能找到辛格的。
”
晚上八點,天瑜的電話再一次打了進來:“事情都辦妥了嗎?
”
妙言還是那句話:“先讓我聽辛格的聲音。
”
很快,辛格虛弱無力的聲音就從聽筒傳來:“言言,我很好。
”
妙言強忍住心疼的眼淚,哽咽着告訴他:“馬上帶你回家,要等我。
”
“聽到了吧,他可還活着。
”天瑜其實内心也很緊張,勝敗在此一舉,等她順利拿到法人代表變更股東會決議書,立刻就送辛格上路,以後再也沒有人知道辛巫的真實身份,他會有富足穩妥的後半生。
妙言警告道:“你最好信守承諾,保證辛格的安全,他要是有什麼閃失,你什麼都拿不到!
”
天瑜表面上答應着,挂斷電話,囑咐手下晚點動手。
果然黑道大哥的女兒不是省油的燈,金妙言如此精明,她不得不想好萬全之策。
交易地點約在涪江路邊,天瑜并未現身,而是派了個手下去拿“貨”,王克帶領弟兄們一路跟蹤田曉甜到一棟城外的爛尾樓,果然如金妙言所說,天瑜沒有放人之意,辛格仍然被囚禁在這裡。
王克此次選取的都是身手敏捷的精英之将,很快就悄無聲息地潛入大樓,将守着的兩個人制服,順利救出了辛格。
而這一切,躲在三樓的天瑜絲毫沒有察覺,她正焦急地踱來踱去,暗暗祈求事情進展順利。
忐忑之際,電話終于響起。
“喂?
”她心怦怦跳着,深色的眸子和夜色融為一體。
金妙言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沒有絲毫溫度,聽得出來,她在強行壓制着怒火:“我已經和你的人碰頭了,但是我沒有見到辛格,怎麼回事?
難不成你要反悔?
”
“東西都帶了嗎?
”天瑜反問。
“帶了,但不見到辛格,我不會給你的・
天瑜不理會金妙言急促的質問,迅速撥通了另一部電話,給手下發動最後的指令:“東西就在金妙言手裡,行動!
”挂斷電話,嘴角露出一抹邪惡的笑。
妙言預料到天瑜不會那麼聽話地乖乖放人,但她也沒想到她居然膽子大到直接派人來搶,車上下來五六個壯漢,頃刻将自己的車圍住,掄起鋼管就朝車窗打雜,車窗裂了開來,碎玻璃拍在妙言身上,将她劃得鮮皿淋漓。
陪同妙言來的司機是警察喬裝的,迅速發動車子,撞倒了車前立着的兩個人,暫時脫險,那些人還沒有追上來,緊跟着的警車就到了,慌忙四下逃竄。
妙言掏出手機,看到一條王克發來的短信:“人已成功救出,安然無恙。
”她告訴了警察天瑜的藏身之處,開車的警察迅速聯系上了出警的其他人,兩個人風馳電掣地往城外趕,妙言緊繃了數日的神經終于松弛了下來,整個人癱軟在座椅上。
而此時此刻,久久未等到事成消息的天瑜開始隐隐預感到不妙,她走下樓來,想吩咐守着辛格的兩個手下做掉人質,卻驚愕地發現樓下空無一人。
看守的人不見了,辛格也不見了,發生了什麼事?
她僵立在原地,心跳突然快得像戰鼓,周身的皿液都冷掉了,天瑜倒抽了一口氣,轉身就往外跑。
呼嘯的警車将大樓重重包圍,閃爍的警燈将暗夜照得如同白晝,天瑜猶如困在陷阱中的獵物,驚得四處逃竄,最後慌不擇路,沿着破敗的台階,向樓上天台奔去。
爬到樓頂時,她早已氣喘籲籲,年過半百的人,哪裡經得起這樣折騰,精緻的妝容早已被汗水和眼淚浸花,發型全亂了,高跟鞋也跑掉一隻,她感到自己此刻好狼狽。
記得幾個小時前,她心情頗好地欣賞了落日,眼前是紅彤彤的太陽,已經偏到西面,發出橙色的光芒。
落日的餘晖灑在她身上,讓人感覺通體舒暢,她從未注意過夕陽西下是如此美好的時刻,站在那兒,她想了很多,懷念還沒出嫁時父母對她的寵愛,懷念剛剛嫁給辛爵時對未來生活的憧憬,懷念誕下辛巫,幻想靠着這個孩子可以一輩子拴住丈夫的心・
閉上眼,最後那顆夕陽,美得像一個遺憾。
樓下閃爍的警燈和嘈雜的聲音都在提醒她,這是她在人世間的最後一瞬了。
以前她的父親說過,野心從哪裡開始,快樂就從哪裡結束。
她奮鬥追求了大半一輩子,臨死時卻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摸了摸口袋裡父親留下那把92式手槍,裡面還有一發子彈,頓時覺得心安不少。
不知怎的,她最近總是将這把槍帶在身上,也許是因為極度缺乏安全感,也許,已經預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
很快,警察追到了天台,數十把槍指着她,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天瑜慘淡地笑了笑,她是徹底地輸家了,扭頭向樓底一看,幾名警察正将田曉甜和另外兩個手下往車上押送。
不一會兒,又上來三個個人,金妙言攙扶着面色慘白的辛格,還有・她的兒子辛巫。
天瑜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豆大的眼淚從眼角滑落,他們一個個都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那是一種蝕骨的恨意・沒有關系,再多的憎恨我天瑜都不在乎,我失去得夠多了,沒什麼好怕的。
衣兜裡的手槍膈了一下她的手,仿佛在提醒天瑜注意它的存在。
一個邪惡的念頭驅動着她,她再次向辛格射出瘋狂地眼光:“今天,就讓我來結束這一切吧!
”
她快速從衣兜中抽出手槍,瞄準辛格,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扣動了扳機!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在場的衆人誰也沒想到天瑜随身攜帶這麼危險的武器,都來不及阻止!
金妙言見槍口指着辛格,下意識地将他撲到,動作還是慢了一步,隻聽得一聲悶響,一顆子彈射進了她的身體,妙言惶恐的表情凝滞了一下,來不及感受疼痛,就無聲地倒地,一抹鮮皿沿着她的嘴角流了出來。
“妙言!
”辛格的叫聲撕心裂肺,他瘋狂地撲到妙言身上,将她從冰冷的地面托起,看着汩汩的鮮皿從傷口溢出,急忙拿手去堵,再看妙言的臉,已經慘白,眼神也有些渙散了。
“言言,你清醒一點!
不要睡啊!
”他強迫自己鎮定,拼命喊她,他必須喚回她的求生意志:“我告訴你,兒子還在家等咱們回去呢,你從小沒有媽媽疼,你難道想讓寶寶也像你一樣嗎?
”這句話簡直比強心針還管用,金妙言渙散的眼神開始重新聚攏。
“媽媽”這個詞,也戳中了辛巫心中的痛,他扭頭看向母親,還保持着拿槍站立的姿勢,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昔日的風采早已消失殆盡,眼神空洞,仿佛随着那一枚子彈的射出,整個靈魂都出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