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遇一愣。
梁佳茗在傅家的表現堪稱乖乖女,晚上基本都不出門,就算偶爾出去,也是在十點之前回到傅家。
傅承修面色猶疑看着他,“你要不要試着和梁佳茗聯系一下?
”
他蹙眉,幾秒才應:“佳茗可能是回到梁家去了。
”
頓了頓,又道:“我給她打個電話。
”
說罷拿出電話往一邊去。
内心的忐忑在加劇,傅承修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很明顯是在懷疑,梁佳茗這樣反常晚歸會不會和路念笙被綁架有關系,而他呢……
他不确定,他現在簡直一片茫然。
他想鎮定一點,但他還不及傅承修鎮定。
從前在傅家被保護的太好,沒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這樣的危機時刻都絕無僅有。
電話連打了三遍,那邊沒有人接聽,他的心越來越沉,扭頭,見闫傑怯生生站他跟前。
闫傑搓搓手,“傅總,我能不能下班……”
傅子遇臉色很沉,“今天就在這裡找地方給你休息,明天還需要人幫忙,你就别走了。
”
闫傑表情僵硬,十分不自然。
打從剛才聽見梁佳茗沒有回到傅家開始,他心底就有些心虛的感覺。
傅子遇這幾天叫他來接路念笙,他人沒接到,倒是每天幾乎看門狗一樣地守在路家門口,後來在傅家一次見到梁佳茗,梁佳茗見他最近也沒接送傅子遇上下班,便随口問他最近做什麼。
現在回頭想想,他那時候也是嘴賤,加上不滿于傅子遇給他安排的這個棘手工作,便悄悄告訴了梁佳茗,還語帶抱怨,說路念笙不配合,他接不來人,傅子遇成天給他擺臉色看。
那時候他看着梁佳茗黯然傷神的表情,挺同情,畢竟梁佳茗已經舍命救過傅子遇,可是傅子遇至今和前妻糾纏不清。
所以當梁佳茗給他錢,讓他向她彙報路念笙每天的動向的時候,他也并沒有太猶豫。
他原本思忖,梁佳茗會讓他盯着,無非也就是因為女人那點小心思,對于路念笙和傅子遇接觸的恐懼,然而現在突然發生這種事,梁佳茗又在這一刻很詭異的沒有回到傅家,他不得不多想,梁佳茗和這件事是不是有什麼關系。
管家給幾個人安排房間,闫傑臉色讪讪趕緊就去了房間裡。
傅子遇并未在意,倒是被自己心裡一點疑慮折騰,想了好半天,最後在手機裡面翻出許久不用的,梁傑的電話号碼打過去。
那端很快接通,梁傑聲音傳過來,“傅少?
”
傅子遇開門見山問:“佳茗回你們那兒了嗎?
”
那端愣了愣,“沒有啊。
”
傅子遇心提起來,“她有沒有和你說過她在哪裡?
”
梁傑完全沒有摸清狀況,“不是在傅家嗎?
”
“不,她不在我家。
”
傅子遇攥緊了手機,聽見那邊梁傑的聲音着急起來:“怎麼可能呢?
佳茗那麼乖,這麼晚了一個人能去哪裡?
”
傅子遇說:“你先把你想得到的地方都找找。
”
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沒有和梁傑說路念笙被人綁架的事情,他無法判定這是個詭異的巧合還是真的有所聯系。
警員已經把号碼報給局裡做調查,這一夜幾個人注定無法安睡,何歡不停流眼淚,路老爺子也輾轉反側,而某個客房裡面,是傅子遇在床上呆呆愣愣獨坐到天明,腦子裡面全都是和路念笙的最後一次通話。
他努力想要讓自己鎮定一點,但是做不到,他怕極了。
萬一路念笙有什麼意外,他這輩子都會活在悔恨之中。
而一牆之隔,另一間客房裡,傅承修一直坐在窗口椅子上抽煙。
他其實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以前的路念笙,他對她還有些信心,那時候路念笙性子野,打起架來和男人一樣,而且内心也很強大,可是現在呢……
她早就變得柔弱不說,現在還挺着個大肚子,就算是有心反抗,面對幾個男人也沒有勝算,要是出一點點閃失,腹中孩子和她都有危險。
所以他恐懼。
從前道上混,出生入死多少回都沒有這麼恐懼,以為自己已經将生死看的很淡薄了,可是當這個人換成了路念笙,他整顆心都像是懸在半空,這種失重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傅承修在淩晨四點就從房間出來了,去外面花園想要散散身上的煙氣,好巧不巧,門廊下,傅子遇正在抽煙,視線落在遠處黑沉沉的天上。
陰郁的冬夜,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
聽見腳步聲,傅子遇回頭一眼,與傅承修目光相撞,借着玄關透出的亮光,兩個人都看清彼此糟糕的臉色。
傅子遇也沒心吵架了,随口問:“睡不着?
”
“你還不是一樣?
”
傅承修慢慢向着他方向走幾步,最後還是停在距離有一米多的地方,也遙遙看着遠處,視線不知道落在什麼不知名的角落裡。
傅子遇問:“要煙嗎?
”
傅承修搖頭,揉揉脖子,“抽半天了,一身煙味兒。
”
傅子遇突然笑了一下。
兩個人這樣心平氣和說話,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我和念笙結婚半年多的時候吧……”傅子遇回想着,“有一回她睡着了,還迷迷糊糊叫大哥,當時我就有火氣,我想來想去她不管在梁家還是在路家都沒有哥哥,叫的哪門子大哥?
”
傅承修怔住,旋即也笑了。
傅子遇笑容淡了,低下頭狠狠吸了一口煙,“那時候我對她不好。
”
傅承修沒說話,靜靜聽。
傅子遇嗓音很沉很緩,“謝謝你。
”
傅承修頗為意外,擰眉,“為什麼?
”
“以前照顧她。
”
在路念笙錯位的前半生裡,在路念笙在梁家最糟糕的日子裡,有個人照顧着她,讓她最艱難的日子變得不那麼難以忍受,幫助她挺過來,傅子遇想,他是該感激的。
沒能早些認識她,幫助她,曾經一直是他心底一道坎兒。
傅承修默了幾秒,“你沒必要謝謝我,我照顧她也不是為了你。
”
“我知道,”傅子遇說,“但我還是要謝謝你。
”
傅承修有些無奈,低頭苦笑。
接下來兩個人就都不說話了,傅承修倚了門廊的柱子看着遠方,傅子遇一根又一根地抽煙。
冬夜裡,白煙緩緩散開,像是一片詭異的輕紗。
……
知道梁佳茗不在傅家,梁傑也有些煩躁,給梁佳茗打電話打不通,張茵就慌了神,哭哭啼啼。
梁傑最煩張茵這毛病,動不動就哭,扯着張茵衣領把人往出去搡。
“就知道哭!
有點兒出息就出去把佳茗找回來!
”
張茵被推出門,還挂着一臉的淚痕,抽抽搭搭地下樓往出走,在大門口碰到個人将她一把攔住了。
張茵擡頭,便看到這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正沖着她一臉痞氣地笑。
這男人她認識,是梁傑的債主黑子的一個手下,别人都叫他“瘦猴”。
她心裡有些恐懼,哆嗦道:“梁傑他人在樓上呢……”
瘦猴嘿嘿一笑,“大半夜的,嫂子你這是往哪裡去?
黑子正好想請你們過去一趟。
”
張茵一愣,更害怕了,“我……我還有事,我要出去找人。
”
說話間想走,被瘦猴一把拉住手拽回來。
瘦猴一臉色眯眯地摸着她的手,看着她害怕而又不敢掙紮的模樣,笑笑說:“怎麼,出去找你們的寶貝女兒梁佳茗?
”
張茵一愣,“你知道她在哪裡?
”
瘦猴點頭,“她被黑子帶走了。
”
張茵腦子瞬間空白,哭着反拉住瘦猴的手,“你們放了她!
她是無辜的……你們不就是要錢嗎,我和你說,梁傑有錢的!
他把錢都藏在床下面,我上次看見了,你們可以去找,你們放了佳茗!
”
瘦猴一怔,旋即面色變得猙獰,拎起張茵衣領,咬牙切齒道:“梁傑有錢藏着……不給我們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