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鐵然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啤酒瓶，然後問曹友：“你知道這小子為什麼這麼不服管嗎？
”

　　“為什麼？
”曹友回頭看了一眼孟鐵然，臉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但是，這一回頭，孟鐵然卻有些不樂意了：“哎哎，你說話别回頭，好好看着舵。
”

　　曹友急忙轉回了頭，然後身姿挺得倍直，目視着前方。

　　孟鐵然看見曹友這般聽話，才滿意地嗯了一聲，然後說：“這小子和咱們老闆的女兒是朋友，所以，他才這麼嚣張。
”

　　曹友一聽，心裡一沉，說：“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門路，那我們以後不是就不能惹他了？
”

　　孟鐵然喝了一口啤酒，然後說：“你們呐，真是白費，就算他是老闆兒子又如何？
現在還不是在咱們手底下幹活？
你和少良不用怕，該怎麼弄就怎麼弄，到時候，我來擺平。
”

　　這話說的曹友心裡豁然開朗，他心裡想道：果然是幹船長的，不像自己這幫出力的，這腦筋和心眼，都不是自己能比的。

　　“船長說的對，既然都是船上的夥計，誰也不能搞特權。
”曹友附和道。

　　他也是鬼心眼非常多的人，順着孟鐵然的話，就說了上去，還說的非常好聽，大義凜然一般，掩蓋自己要報私怨的心。

　　孟鐵然聽見曹友的話，點了點頭，這個人的确比黃少良精了一些，一點就透。

　　“是的，老曹，既然那個小子在你手底下幹，你就要好好帶帶他。
”孟鐵然話裡有話地說。

　　曹友連忙點頭，說：“船長，你放心吧，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

　　剛說到這裡，齊小明吃完了飯，上來換崗。

　　曹友将舵交給齊小明，正想下去，就聽見孟鐵然說：“老曹，都是一樣的飯，你就在這吃吧。
”

　　雖然是一樣的飯，但是，在舵樓吃，那就代表和船長的關系更深一層了，這飯就香多了。

　　曹友一聽孟鐵然留自己吃飯，受寵若驚，連忙說好，就坐了下來。

　　黃少良給開了一瓶啤酒，然後遞給了曹友。

　　曹友喝了一口酒，剛開口說：“小李這個人……就看見孟鐵然看了自己一眼。

　　曹友一下子就明白了，這裡還有個齊小明，孟鐵然不想讓他再說了。

　　李葉白吃完了飯，睡了一會，到了半夜十二點，睡夢中聽見房間裡的鈴聲嘀嘀響了幾下。

　　他一下驚醒起來，然後就明白了過來，這是叫自己上去值班看舵了。

　　船上的鈴聲，很有講究，按長鈴就是叫大家起來上網，按短鈴就代表是一些小活，不用整裝，而嘀，嘀，這樣的急促的斷鈴就分時刻了，如果是航行和站錨，就是換班鈴，如果是拖網中，就是叫人上舵樓有事吩咐。

　　李葉白揉揉眼睛，然後就走出房間，外面的星光燦爛，一輪彎月挂在天空正中，黑夜中的大海格外的寂靜，海鷗都已不見了。

　　後面，是二船跟在不遠處，斜着那邊，是一對夥伴船。

　　李葉白爬上了舵樓，蕭子豪已經站在舵盤前面掌舵了，他看見李葉白進來，就問：“是不是沒睡醒？
困不困？
”

　　“不困，今天白天睡覺了。
”李葉白說，他剛才還有些迷糊，但被海風一吹，就清醒多了。

　　李葉白要換蕭子豪，蕭子豪沒讓，說：“你先清醒清醒，一會再來看舵，我也是剛上來，先看一會。
”

　　李葉白點點頭，沒有再争，便趴在了小窗，把頭探向外面，吹着海風，看着黑夜的大海。

　　隻見海面非常寂寥，隻有船上的發動機的聲音，在轟轟地響。

　　“這大海也挺好的，多溫柔啊。
”李葉白不由得感歎道。

　　“你不用感歎，明天晚上就來風了。
”蕭子豪聽見李葉白在那裡感歎，就笑着說道。

　　“船上有天氣預報？
怎麼什麼時候來風，都能知道？
”李葉白有些驚奇。

　　“當然了，船上的天氣預報還非常的準呢，一個星期後有沒有風都能知道。
”

　　李葉白聽了蕭子豪的話，不由得感歎現在科技的發達。

　　他已經完全清醒了，便站在蕭子豪身邊，看蕭子豪如何打舵，因為，他看見蕭子豪跑的航線非常的直，便要學習一下。

　　蕭子豪一邊看着前方，一邊個李葉白講解，如何看舵角指示儀，如何看雷達，以及如何看衛星導航儀。

　　李葉白随着蕭子豪的講解，将這些儀器的功能和特點全部記了下來，然後，就向蕭子豪說：“來，子豪，讓我練練。
”

　　蕭子豪便将舵盤交給了李葉白，他站在了一邊，當起了指導。

　　李葉白用心揣摩着，慢慢就掌握好了分寸。

　　打舵看似非常好學，但是，要拿捏住分寸，卻是很難，因為船的載貨量，風浪的力度，洋流的走向，都影響了舵盤的扭矩。

　　就這樣，李葉白一邊打着舵，一邊不時的蕭子豪請教幾句，一晃就過去了三個多小時。

　　此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海面還是黑蒙蒙一片，李葉白伸了一下腰，他沒讓蕭子豪接舵，自己獨自站了三個多小時，有些累了。

　　就在李葉白伸了一下腰，向後面看鐘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船長室裡的魚探機上，顯示這密密麻麻的紅色小圓球。

　　“子豪，你看看。
”李葉白急忙叫蕭子豪看看魚探機的屏幕。

　　“咳，這可能是幹擾吧。
”蕭子豪說，他出海多年，還從來沒有在這片海域拖過網，船長們都說，這裡水太深，沒有什麼魚。

　　船長室裡，孟鐵然和黃少良睡夢正酣，呼噜聲此起彼伏。

　　李葉白感覺不對勁，他的眼裡好像看到了什麼一樣，是一大波魚的景象。

　　“葉白，你的眼睛怎麼了？
”蕭子豪好像看見李葉白眼睛有一條龍影閃過一般，便急忙問道。

　　等蕭子豪湊近去看李葉白的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裡面什麼也沒有了，隻有黑色的眼瞳在閃閃發亮。

　　李葉白看着魚探機，那紅色圓點還在不斷增多，他當機立斷，立馬就将油門拉小，然後将檔摘了下來，船就停了下來。

　　蕭子豪一愣，他沒想到，李葉白竟然将船停住了。

　　船上的機器轉速，跑幾節船，都是船長定好了的，一般不允許夥計擅自做主。

　　尤其是現在是夜晚，船長和大家夥都在睡覺，船上的人可都是感覺非常靈敏的，一下子就能将大家夥驚醒。

　　果然，孟鐵然和黃少良在睡夢中聽見車速停止，機器聲漸小，一下子就從床上起來了，穿上了拖鞋，都走到了外面，先趴着小窗望了兩眼四周，然後回頭問李葉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為什麼停車？
”

　　李葉白指了指魚探機，說道：“你們看魚探機。
”

　　孟鐵然和黃少良急忙走到門口，向屋裡的魚探機看去。

　　“魚探機怎麼了？
”孟鐵然仔細看了兩眼魚探機，便扭頭嚴厲的問李葉白。

　　他心裡十分生氣，李葉白逞能似得将船停了下來，還指點魚探機給他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這片海域，他非常清楚，根本就沒有魚群。

　　船長們年複一年的在海上捕撈，都積累了大量的經驗，何處海域，何種時間，會有什麼魚滞留，年複一年，都是這樣。

　　如今，李葉白要逞能似的，擅自就将船停了下來，這可給他一個顯示自己權威的時機。

　　“這魚探機顯示的不是魚嗎？
”李葉白一點也沒被孟鐵然的樣子鎮住，反問道。

　　“呵呵，要是什麼都看魚探機，還要船長做什麼？
你知不知道，這魚探機有時候會受到幹擾，或者，有時候海底的異物，都能讓魚探機出現這種情況？
”孟鐵然冷笑一聲，說。

　　“孟船長，我感覺這次魚探機不能顯示的假信号，而且，這次的魚，都是大魚。
”李葉白心裡的預感十分強烈，他眼睛剛才好像看見魚探機上顯示出大魚一樣。

　　孟鐵然聽見李葉白這樣說，又冷笑了一聲，說：“行啊，小子，你都能感覺到有魚了，你是有特異功能嗎？
你知不知道，我當船長十幾年，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這片海域能有魚。
”

　　“孟船長，你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李葉白說。

　　“試一試？
”孟鐵然勃然大怒，指着李葉白說：“你知不知道，這一網下去，要燒多少柴油，要用多少人工？
你以為小孩過家家呢，還要試一試。
”

　　黃少良聽見孟鐵然在這訓斥李葉白，不禁臉上露出了笑意，這小子，今天是要栽跟頭了。

　　“就是，小子，你就幹好你的活就行了，何時何地下網，不是你操心的，我奉勸你一句，就算你有什麼人撐腰，也不要在船上壞了規矩，若不然，有你好瞧的。
”黃少良笑了一下，然後闆起臉來，為孟鐵然幫腔道。

　　李葉白站在那裡，看着這兩名船上的領導，想了一想，然後平靜地說：“這樣吧，孟船長，你下一網看一看，若是有魚就算了，若是沒有魚，回家你就告訴張經理，怎麼罰，我都認了。
”

　　孟鐵然看着李葉白，隻見這少年的臉上一片毅然之色，他心裡暗喜，年輕人就是愛沖動，愛逞能，為了自己所謂的那點感覺，就敢說出這樣的大話，這真是老天賜給自己整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倔小子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