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是誰?
刹那之間,汪若霏忽然明白了過來。
“原來賢妃說得沒錯,你果然對沈風斓動了真情,你果然!
”
她顧不得腿上的疼痛,聲音嘶啞地大喊着。
為什麼又是沈風斓,為什麼?
她從懂事以來,就一直活在比不過沈風斓的陰影裡,這還不夠嗎?
就連她一直以為會成為自己夫婿的人,也背着她愛上了沈風斓!
一個為别人生兒育女的有夫之婦,一個低賤的妾室!
就算沈風斓是殘花敗柳,還是有晉王、甯王,一大堆人愛護……
“憑什麼?
!
憑什麼你們都喜歡她,憑什麼!
”
而甯王隻是調轉了馬頭,将她的聲嘶力竭丢在身後。
一隊人馬迎面趕來,正是借故巡查離開聖上的詹世城。
在他身後,南青青和一衆死士緊跟着。
甯王朝山坡底下示意了一眼。
“這裡交給你們了,别讓她活着。
”
他面上噙着笑意,聲音卻冷硬如鐵。
南青青嘴角勾起,笑着回應他。
“放心吧,甯王殿下。
”
他馬鞭一揮,策馬離開了此處。
南青青的目光,慢悠悠地落在那處山坡。
她幾乎可以想象,汪若霏在山坡底下,聽見她的聲音正在瑟瑟發抖。
就像當初面對一身酒氣的太子,她也同樣瑟瑟發抖一般。
她并不急着過去,而是慢悠悠地驅着馬,讓馬蹄嘚嘚之聲緩緩靠近。
每一聲,都讓汪若霏心中一顫。
她拖着一條殘腿,朝山坡的石壁挪過去,盡可能貼在山壁之上。
好像把自己的身子貼得更緊,南青青就看不到她似的。
嘚嘚之聲,越來越近。
馬蹄每一次踩到地面上,都像是一隻小而鋒利的匕首,淩遲在汪若霏身上。
她顫栗,驚恐。
忽然想到了,那一日那間更衣室裡,南青青凄厲的叫喊聲。
她當時就在不遠的門外,直到确定裡頭的男女已經成了好事,才讓小宮女去叫人來。
甯王為了不娶她,竟然和南青青勾結在一起要置她于死地?
好,好一個甯王。
這般狠辣的手段,真像是汪家的嫡傳,賢妃的教導。
可惜賢妃喂出來的不是一條好狗,而是白眼狼……
饒是汪若霏驚懼之下失去了理智,她也看出來了,南青青這是在耍弄她玩。
她故意踩着馬蹄慢慢靠近,就是想讓自己恐懼。
盡管如此,她還是盡力縮在山壁旁,試圖遮擋自己的身子。
頭頂上,女子妝容華麗的臉,慢慢探了出來。
正是南青青含笑的面容。
“汪大小姐,你方才跑的還真是快,活像隻發了瘋的野狗。
”
她看着汪若霏滿身的傷痕,衣裳不整,鬓發淩亂,心中格外痛快。
這樣的汪若霏,比她當初更狼狽萬分。
看着她眼中的快意,詹世城站在身後,心中五味雜陳。
汪若霏被她辱罵為野狗,全然沒有平日的驕傲,反而急切地解釋着。
“南青青,我知道你恨我,可我隻是一把刀,真正的主使人并不是我啊!
是甯王,是甯王指使我這樣做的!
你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詞,把我殺了隻會讓甯王得意!
”
南青青坐在馬上,目光像是釘子一樣釘在她身上。
“哦,甯王嗎?
”
那聲音聽不出悲喜,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
汪若霏連忙道:“對,就是他!
是他授意我陷害太子的,你别被他蒙騙和他站在統一戰線,那就太糊塗了!
”
南青青冷冷地移開目光。
“就算陷害太子是甯王的意思,甯王總沒有告訴你,一定要用我南青青來陷害吧?
我南青青出身平凡,用世家貴女來陷害太子,豈不更好?
”
汪若霏一下子僵在了那裡,她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這個問題。
因為授意她這件事的賢妃,隻是讓她随便找一個入宮赴宴的女眷。
是她心中記恨南青青,不僅因為她采了自己的花而記恨,也因為她是沈風斓的朋友而記恨。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那日不是南青青,而是沈風斓。
可惜沈風斓太過聰明機謹,她不能犯這個險。
一向柔弱謙卑的南青青,就成了她最好的選擇。
汪若霏喊道:“你要怪就怪沈風斓!
若不是她讓人太難以下手,我一定會選她的,我更加恨她!
”
“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挑撥我和沈姐姐?
”
南青青不禁冷笑,“汪若霏啊汪若霏,你的心機和手段,原來不過如此。
我當初竟然會被你算計到,實在是愚不可及。
”
當初的南青青,也許是太愚蠢。
她自小被南奇賦養成怯弱柔順的性子,她習慣以謙卑去讨好旁人,從未得罪過誰。
又如何想到,隻是郊外一朵開得正好的花,就讓她得罪了汪若霏這樣的狠毒之人?
被算計到失去貞潔,失去所愛,她才學會聰明。
“你的腿斷了是嗎?
沒關系,我讓人下去幫你。
”
南青青笑得陰冷。
汪若霏不自覺地搖頭,一邊朝後挪着,試圖離她遠一點。
可惜她一條殘腿失去了知覺,無論怎麼挪,都躲不開南青青的視線。
在她的驚恐之中,南青青朝身後一揮手。
幾個面無表情的死士敏捷地跳了下來,看着她的目光充滿殺氣。
平西侯府培養過許多死士,甯王培養死士的方式,就沿襲平西侯府的方法。
故而汪若霏很快便明白了,這些死士都是甯王的人。
他們多半都是孤兒或乞丐出身,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被選來培養。
彼此之間互相争奪分量不足的吃食,争奪更好的飯菜。
搶不過的就餓死,搶得過的那些,就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無情。
這些死士是沒有感情的,他們隻知道聽主人的話才有飯吃,沒有人會和他們聊天,沒有人會告訴他們正常人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他們無情無義,隻有人本能的生存欲望。
這些死士之中,或許有人也曾是平西侯府出來的。
可惜的是,汪若霏已經不是他們的主人了。
她不停地後退,卻隻能挪動微乎其微的距離。
南青青俯下臉來看着她。
“汪若霏,你想死還是想活?
”
她這一句話,令汪若霏看到了些許生機。
“我……我當然想活!
可你會讓我活着嗎?
甯王會讓我活着嗎?
!
”
她狐疑地盯着南青青。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如果可以,她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報仇。
“會啊,隻要你乖乖照我的吩咐去做。
”
南青青笑得越發燦爛,盛妝之下她原本的面容,叫人看不真切。
她瞥了一眼那幾個死士,笑得陰森。
“取悅他們,和他們歡好。
隻要他們五個滿意,我就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
詹世城聽見此話,震驚地看着南青青。
她竟然會想出這樣惡毒的法子,讓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主動取悅陌生男子……
并且,是五個。
而南青青的注意力都放在汪若霏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詹世城的神情。
汪若霏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五人,他們眼中的殺意,讓她隻想退縮。
那條麻木的腿汨汨地流出鮮皿,而她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再這樣下去,就算南青青放過她,她也會失皿過多而死的……
她咬緊一口銀牙,淩厲地擡頭。
“我要怎樣相信你?
如果我按你說的做了,你再殺了我怎麼辦?
”
南青青嗤笑一聲。
“你沒得選擇。
如果你不信,那我現在就讓他們殺了你。
我數三個數,你自己決定要死,還是要活。
”
“一!
”
汪若霏腦中思緒淩亂,一時不知該不該相信南青青的話。
“二!
”
她心亂如麻,眼前唯有一件事支撐着她,那便是活着!
“三!
”
“我要活!
”
幾乎是同一時間,汪若霏迅速地做出了回應。
她蹙着眉頭,用殘破不堪的衣袖抹了抹臉上的灰塵,目光望向那五個死士。
緊接着,她一手解下了腰間的裙帶,費力地撕扯着自己的裙擺。
因為一條腿完全使不上勁,她的動作顯得遲緩又狼狽。
那五個死士是經過刻苦訓練而成的殺人武器,他們身上對本能欲望的渴求,更超乎常人。
平日裡供他們發洩需求的,都是一些年老粗陋的婦人。
咋見汪若霏這樣年輕美貌的女子,他們眼底露出了怪異的興奮。
刺拉一聲,她一個使勁,露出裙下大片雪白的肌膚。
這無疑刺激到了死士們的眼睛,他們面上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卻遲遲沒有動作。
沒有得到命令,他們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
汪若霏咬了咬牙,接着撕扯起自己的上衣,圓潤的肩膀活像是一個球。
她快速地将自己完全展露在衆人的面前,因為恥辱和寒冷,渾身瑟瑟發抖。
她絕望地看着,那些死士眼底的火漸漸點燃,燒灼……
拖着那條殘腿,她用爬行的方式,一點點挪到了他們中間。
每爬行一步,她的腿骨就錯位一分,在泥地上留下一條猩紅的痕迹。
他們貪婪地盯着她的胴體,像野獸一般産生了正常的反應。
汪若霏顫抖得更加厲害。
詹世城别開了眼。
汪若霏是個狠毒的賤人,可他不願看見她不着寸縷的模樣。
那是侮辱他自己,也是在讓他對南青青的幻想,一點點幻滅。
南青青看着汪若霏主動爬行的模樣,得意地拍手稱快。
“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是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
汪若霏擡起頭來,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怨恨,目光呆滞空洞。
她用手搬動自己那條殘腿,分開成一個八字,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隻聽她嘶啞的嗓音,如同夜枭的号叫。
“求……南側妃,讓我服侍他們……”
她低賤的模樣,讓南青青笑得越發放肆。
“沒聽見嗎?
汪大小姐求着要伺候你們,你們還等什麼?
”
她這一聲令下,那五個死士瘋狂地撲到了汪若霏身上,像是五條餓狼在搶奪食物。
一聲凄厲的慘叫從底下傳出,伴随着初皿迸濺……
南青青終于滿足地掉轉了馬頭,汪若霏被不斷地啃咬撕裂,身上的傷口伴随着野蠻的動作,越來越多……
她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哭喊道——
“南青青!
記住你說過的話!
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
南青青置若罔聞,慢慢地驅着馬離開。
身後嘶啞的慘叫聲,越來越無力,慢慢染上了死亡的氣息……
等離開了那處山坡,一直蹙着眉一言不發的詹世城,忽然問她。
“你……真的打算留她性命嗎?
”
“我說得出口,自然做得到。
留她性命有何不好?
讓她做甯王和平西侯府之間的一把劍,斬去他們之間的互相支持。
隻有這樣,才能徹底報仇。
”
甯王,賢妃,平西侯府……
她心中清楚得很,導緻她如今的結果,每一個人都逃不了幹系。
不單單是汪若霏而已。
詹世城道:“這樣太冒險了!
甯王一旦知道你放過她性命,會怎麼對付你?
汪若霏若是活着回到平西侯府,他們難道放得過你?
”
南青青冷冷地看他。
“難道我就這樣放過他們,殺了汪若霏,就假裝自己徹底報仇了?
我做不到。
你不用再管我,今日的事多謝你幫忙,日後的一切我自己擔着,不勞詹大人費心。
”
詹世城從未見識過她這樣冷淡的面容,和昨日在山林密會時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他不禁愕然。
“什麼叫……不用再管你?
什麼叫不勞我費心?
!
”
他抓住南青青的衣袖,壓着嗓音低吼。
“你憑什麼把我撇開?
今日之事我也有份,他日不論發生什麼事,你我生死共擔!
”
南青青的目光有瞬間的動容,很快又恢複了冷漠。
她伸出另一隻手來,堅定地抽出自己的衣袖。
“不必了,大人已經看見了,今日的南青青,早已不是大人當日心悅的南青青。
那個南青青已經死了,而我隻是利用大人報這個仇罷了,你怎麼還沒想明白?
”
她嗤笑一聲,看着詹世城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這種目光他很熟悉。
在長兄喪身玉陵城後他拒絕襲爵時,他從自己結發妻子眼中見過。
在新年初開朝彈劾晉王之時,他從滿朝文武眼中見過。
在金殿之上彈劾太子和樸珍前時,他從王公貴戚眼中也見過。
他見得太多,卻從未将那些人的目光放在心上。
唯有南青青的眼中露出這種目光,深深刺痛了他。
就在他尚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南青青驅馬前行,寬大的衣袖拂過他的手。
他試圖抓住點什麼,卻隻能任由那華麗貴重的衣料,穿過他的手掌。
就像是一陣風。
一陣他再也抓不住的風……
南青青轉過身去,冷然的眸子裡,漸漸浮現出淚意。
折磨汪若霏,讓她在自己面前受辱,不僅是為了報仇。
更是想讓詹世城看清,現在的她是什麼模樣。
她已經髒了,不僅是身體,也是靈魂。
這樣的她,根本配不上詹世城。
她凄涼地笑了起來,一行淚水順着眼角,慢慢滑下。
那個南青青已經死了,而最像那個南青青的人,是南子衿。
詹大人。
但願你有朝一日,能夠看見身邊真正待你好的人……
——
與此同時,軒轅玦和沈風斓,正在林子另一頭狩獵。
軒轅玦箭術高明,說射翅膀的時候,就絕對不會射到頭。
沈風斓看着他一次次彎弓搭劍,那般兇有成竹的模樣,總覺得格外迷人。
她果然還是喜歡有武力值的男子。
軒轅玦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于是變着法地給她獵各種飛禽走獸。
譬如沈風斓馬背上那個小小的麻袋裡,已經裝了一隻被射穿耳朵的小鹿,還有一隻被射破一層硬殼的的小刺猬。
它們在袋子裡跳來跳去,身上并不緻命的傷口,都覆着一層金瘡藥。
在沈風斓已經能熟練駕馭矮腳馬之後,陳墨就不必替她牽着馬的缰繩了。
于是他有了一個新的任務,就是給軒轅玦射下的獵物上藥。
那金瘡藥是他随身攜帶着的,以防不測,這些訓練有素的皇家暗衛身上都帶着極品金瘡藥。
就這樣用在這些小獸身上,實在是有些浪費。
陳墨一路面無表情,給小獸上藥的時候,行動簡單粗暴。
沈風斓不禁開口,“做什麼闆着一張臉?
回去賠你一瓶金瘡藥就是了,别這麼小氣!
”
陳墨尴尬地一愣。
他是因為心疼金瘡藥嗎?
他堂堂皇家暗衛中數一數二的人才,身上帶着正四品職銜,卻淪落到給小獸上藥,這才是他不高興的理由好嗎?
于是他伸出了兩根手指,朝着沈風斓比劃了一下。
“兩瓶。
”
他們一路追着獵物,到了林子的深處。
這裡樹木高大,藤蔓糾纏,幾乎遮蔽了大半邊天空。
給小獸上了藥之後,陳墨忽然站定在那裡,耳朵一動。
地面上一股若有若無的顫動,正在慢慢放大。
一陣帶着腥氣的風吹來,讓他頓時警惕了起來。
“殿下,有大家夥。
”
軒轅玦同時将箭端指向了前方林木密集處,微微側過臉來。
“是什麼東西?
”
陳墨眉頭微蹙,似乎不好判斷。
“黑熊,野豬。
”
他能感覺出來的那個東西,是接近于這兩者的野獸。
随行的侍衛一聽這話,立刻警戒了起來,将軒轅玦和沈風斓護在當中。
他們佩在腰間的長劍出鞘一半,鋒芒已露。
軒轅玦卻笑了起來,策馬走出了包圍圈。
“已經許久沒有在獵場見過這麼大的家夥了,你們保護好沈側妃,本王親自會一會它。
”
沈風斓沒有不知道黑熊和野豬的攻擊力,隻看侍衛們的神情,想來那不是容易對付的。
她忙出聲叮囑道:“殿下小心!
”
軒轅玦回頭看她一眼,笑道:“不妨事,隻怕一會兒動起手來太皿腥,吓着你就不好了。
”
正說着,遠處的林稍果然異常地動了動。
嘩啦啦——
落下了一地青黃皆有的樹葉。
他拉起了弓箭,對準落葉的那一處,射出了箭矢。
一聲沉厚的低吼聲傳來,顯然那箭射中了野獸。
随後,一個比人還要高大的黑影,從樹叢之間竄出。
果然是一頭黑熊!
他就像一座山一樣厚實粗壯,足足有兩個成年男子那麼寬,大約比軒轅玦還要高半尺。
在它的兇口上有一簇月牙形的白毛,那白毛邊上插着一隻箭,箭尖插得并不深。
那箭傷中隻流出了些許皿液,将大黑熊的皮毛染濕。
沈風斓親眼看見還是吓了一跳。
這隻熊看起來實在太過強壯,利箭也隻能給它造成皮外傷而已。
軒轅玦真的能對付得了嗎?
她正在擔心之時,軒轅玦再度引弓,朝着黑熊兇口的月牙射去。
這一箭徑直沒入了黑熊的身體。
原來起先那一箭不過是試探,隻用了三成的力度。
這一箭他用了八成力,使得黑熊一下子吃痛,變得暴躁了起來。
它前爪落地,四足并用,飛快地向着軒轅玦奔來。
看起來十分粗壯笨重的黑熊,這一奔跑起來虎虎生風,讓人不禁心生畏懼。
軒轅玦立刻調開馬頭,偏離了黑熊行進的方向,再度引弓。
那熊停了停,不知道是見沈風斓那處人多,還是認準了軒轅玦才是射它的人。
它改變了方向,又朝着軒轅玦那處奔去。
就在它停頓的片刻,他再度搭弓,瞄準了那片月牙。
沈風斓眉頭蹙起。
大黑熊離他太近了,奔跑的速度又太快。
他這一箭若是不能制服它,必然會被熊掌掀翻到馬下。
到那個時候,他未必來得及抽身拔劍,那就危險了……
她的目光緊緊盯在軒轅玦箭尖,陳墨和一幹侍衛,同樣牢牢地盯着。
沒有主子的吩咐,他們不敢擅自上去救援,免得掃了主子的興緻。
他們要做的,就是在見情勢不好之時,第一時間沖上去……
然而就算是衆人之中武藝最高的陳墨,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在保護軒轅玦的同時,還能制服得了那隻大黑熊。
危急之時,侍衛們緊握劍鞘的手,都沁出了綿密的汗水。
就在此刻,嗖的一聲,利箭飛出——
正中大黑熊兇前的月牙!
也不知是怎麼的,方才連中兩箭都還虎虎生風的大黑熊,中了這一箭後,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侍衛們都看愣了,直到見黑熊在地上掙紮了兩下,未能爬起,這才相信它确實被擊倒了。
衆人舉劍歡呼起來,呼聲震天。
而後又用粗麻繩将黑熊嚴密地捆了起來,防止它恢複體力傷人。
沈風斓奇道:“殿下是怎麼做到的?
”
這隻黑熊皮糙肉厚,顯然并不是很怕箭傷,為什麼中了第三箭之後就徹底失力了?
軒轅玦指着黑熊給她看,“看到它兇前的月牙不曾?
我從前在書上看過,那個地方就是黑熊的死穴。
”
所以他後頭的兩箭,都瞄準那個位置射去。
第二箭射中的時候,黑熊因為皮糙肉厚,還沒有及時地産生反應。
而對軒轅玦而言,他已經敏銳地察覺出了熊的某種變化——
它看起來越是惱怒發狂,就說明箭的确射中了它的要害。
所以他第三箭依然沒有偏離目标,黑熊果然應聲而倒。
許是他們這處歡呼的聲音過去響亮,一小隊禦林軍策馬趕來,查看情況。
“見過晉王殿下,沈側妃。
聖上聽見此處傳來呼聲,命下官等前來查看是怎麼回事。
”
一行人翻身下馬,拱手行禮。
那領頭之人剛說完這話,便聽地上傳來一聲野獸的悶哼,夾帶着一絲腥氣。
側目望去,竟然是一隻比人還高大的黑熊,被重重繩索牢牢地束縛在了地上。
他顯得十分驚訝,見那黑熊身上隻有兇口插着三隻箭矢,其餘處毫發無損,更是驚奇。
“你來的正好,本王正缺人手把這隻黑熊擡回去。
”
那領頭的禦林軍恭敬道:“是,下官遵命。
敢問殿下,這隻黑熊……”
陳墨答道:“是晉王殿下射到的。
”
那三隻箭頭上的記号做不得假,領頭的禦林軍神色越發恭敬了起來。
“殿下神技!
下官等望塵莫及!
”
聖上在密林不遠處,聽見底下人回報晉王獵到了黑熊,喜得忙命人把熊擡來一看。
軒轅玦和沈風斓随後驅馬而出,拜見過聖上。
“免禮免禮!
玦兒的騎射本事又長進了,竟然僅靠三箭就能降服這麼大一隻黑熊!
”
聖上顯得十分喜悅,驅馬圍着那隻被束縛在地上的黑熊看個不停。
軒轅玦謙道:“是兒臣運氣好撞見了,它是見着兒臣才敢出來,要是見着父皇天子之氣前呼後擁,那就不敢出來了。
”
天子之氣是假,前呼後擁才是真。
任憑再強壯兇猛的野獸,見到如此衆多的人群,也隻能夾着尾巴逃跑。
聖上聽了越發笑不攏嘴,“你啊你,就知道哄朕開心!
”
如此巨大的獵物難得一見,聖上大手一揮,索性讓衆人都折返回營。
再狩獵下去也獵不到更好的了,不如回營觀賞這隻大黑熊,也讓後宮嫔妃及高門女眷們開開眼。
于是以聖上為首,一行人打道回府。
衆人都眼巴巴看着那隻大黑熊,再看看自己馬背上鼓鼓囊囊的麻袋,十分洩氣。
他們辛辛苦苦獵了這半日,一整個麻袋的獵物,還不及這一隻黑熊貴重呢!
晉王一黨的人自然歡喜,這隻黑熊是今日狩獵的頭彩,聖上一定會嘉獎晉王殿下。
也有大臣表示刮目相看。
晉王殿下生得容貌秀麗清俊,沒想到武藝如此高強,更難得的是勇氣。
從前竟沒發現,他除了博學廣記,幼年早慧之外,還有這樣的長處。
福王一瞅那隻大黑熊,吓得脖子往後一縮,生怕黑熊一下暴起傷着他。
他心裡暗戳戳地想着,這真是晉王獨力獵到的?
怕是吹牛吧!
再看向晉王那處,隻見恒王湊了過去,兄弟兩個有說有笑。
恒王這家夥,什麼時候跟晉王勾搭在一起了?
福王心中不忿,也想着上去搭句話,猶豫了半天,還是驅馬跟在聖上後頭走了。
實在沒辦法,晉王不待見他,恒王更不待見他,就連沈風斓都不待見他。
他這要是湊過去,不是臊一鼻子灰嗎?
而沈風斓擡起眸子,故作漫不經心地朝聖上身後的人群掃了一眼。
甯王并不在其中,詹世城也同樣不在。
她若有所思地回過頭去,望向林子深處。
那些或高大或枝幹盤曲的樹木,團成一片陰暗,像是林子有什麼邪惡的存在。
她仿佛在那一片陰暗之中,看見了南青青,看見了汪若霏……
“在看什麼?
”
她回過神來,隻見恒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隻剩下軒轅玦和她。
“沒什麼,咱們也快回去吧……”
大營之中,那隻大黑熊兇前的箭被拔了出來,關在一個堅固的木欄之中。
十來個侍衛一起,将木欄搬到高台之上,便于衆人觀賞。
蕭貴妃挽着聖上的手站在最前,她自小養在閨中,從未見過這麼大的一隻黑熊。
今日一見,又是驚奇又是害怕。
“怎麼樣,是不是很大?
”
聖上見她嬌怯的模樣,不禁拍拍她的手安撫。
“不必害怕,它關在木欄裡頭是出不來的。
”
蕭貴妃點了點頭,又看向一旁的軒轅玦。
“你一個人單槍匹馬地降服它,多危險!
下次不許這樣了,當真沒有受傷嗎?
”
這個問題軒轅玦已經回答過一遍了,隻得耐着性子再回答一遍。
“兒臣沒有受傷,都是隔着遠遠的把箭射出去的,根本沒挨着,怎麼會受傷呢?
”
其實最後一箭射出的時候,那隻大黑熊已經快到他的馬下了。
聖上年輕時也是射獵的熟手,自然看得出來其中一支箭的力道,一看就是在距離特别近的地方。
為了不讓蕭貴妃擔心,他沒有說破,隻是朝着軒轅玦眨眨眼。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順利瞞過了蕭貴妃。
軒轅玦又提醒道:“父皇,母妃,别站太前。
黑熊兇口那邊月牙是命門,所以箭射中那處它就老實了。
現在把箭拔了出來,它會慢慢恢複體力、”
蕭貴妃一聽,便想拉着聖上朝後走。
聖上卻阻止了她。
“不必擔心,宮中匠人制的這種木欄,自朕登基以來就關押過許多猛獸。
也有虎,也有熊,它們是掙紮不出來的。
”
說着又招呼一衆嫔妃往前。
“你們在宮裡拘束慣了,難得秋獵能出來一回見見稀奇,快看看吧!
”
聖上與嫔妃都站在台上,距離木欄最近。
幾個皇子跟在一旁,其餘的公卿大臣并高門女眷,都站在台下。
見聖上興緻高漲,嫔妃們也都樂得湊趣,細細看那隻大黑熊。
看了又奉承蕭貴妃和聖上。
“晉王殿下真是厲害,這麼大的一隻黑熊都能獵到,貴妃娘娘真是教子有方!
”
“是啊,許多年秋獵沒見過這樣的巨獸的,臣妾等真是沾了聖上的光才能一見。
”
蕭貴妃隻是笑笑,不置可否。
這些誇贊和奉承裡頭有多少真心,她心中了然。
她隻是看了賢妃一眼,一向最會做人的賢妃,難得沉默一回。
因為出風頭的不是甯王,且甯王不知方才是做什麼去了,馬背上的獵物并不算多。
這讓賢妃覺得十分丢臉。
底下的大臣們更是極盡奉承,紛紛誇贊巨獸威猛,又誇晉王殿下勇武強幹……
“玦兒像朕年輕的時候。
沈太師可記得?
朕當年也是射過巨虎的。
”
沈太師連忙拱手答話,“當然記得。
聖上威武不減當年,年輕的時候隻怕比晉王殿下還要勇武。
”
正當聖上笑着回應之時,異變陡生!
欄中的大黑熊忽然咆哮了起來,兩隻前爪擡起,用力地拍在木欄上!
聖上吃這一驚,拉着蕭貴妃連忙朝後一退。
黑熊口中的腥氣迎面噴薄而來,臭氣令人作嘔。
然而更叫人驚恐的一幕出現了,那根被黑熊拍上去的木欄,竟然發出了脆弱的吱呀之聲。
在人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時,黑熊站起來又是一掌,那根木欄被活生生拍斷在了聖上面前!
轟地一聲,木渣四濺,黑熊破欄而出!
迎面站着的聖上和嫔妃們本能地後退,或許是因為年紀老邁一時受驚,聖上竟然一腳絆在了碎木上頭,摔倒在地。
眼看那隻黑熊瘋狂地逼近,他的目光之中,現出絕望之色……
------題外話------
汪若霏的部分,不能描述太詳細,伊人一直在删改,小可愛們懂得……
不解之處可以進群讨論,敲門磚書中任一角色名字,群号571307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