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今灏毫無防備,而且整個人正俯身在水濯纓的上方,她這一刀紮過來,饒是他武功再高反應再快,也根本來不及躲避。
隻是在那一瞬間身子猛然一側,匕首刃尖方向偏了,沒有紮進心髒等要害位置,而是紮進了一側腹部。
水今灏反射性地跳起身來,踉踉跄跄朝後倒退一步。
匕首還在水濯纓的手中,被抽了出去,鮮皿從他的腹部一側猶如湧泉一般噴濺出來。
周圍的幾個士兵大驚,正要沖上來,地上的“水濯纓”手中一蓬暗紫色針狀光芒猶如暴雨一般射出,那些士兵紛紛中針倒了下去,
“你不是纓兒……”
水今灏連連往後退去,捂着腹部的傷口,半彎着腰,艱難地看向對面那個少女。
她這時候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和水濯纓一模一樣的面容上,是冰冷漠然得毫無波動的表情。
淬毒的匕首已經刺中了水今灏,她便也不再久留,往大帳外面逃去。
水今灏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在随着匕首上毒素的擴散而失去,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地上軟下去,連開口叫人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時候外面恰好又進來一個士兵,看見水今灏的樣子被吓了一大跳:“郡王爺!
出什麼事了?
您這是……”
水今灏沒有力氣解釋,硬撐着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來:“那邊角落那個箱子裡……有一個青花瓷瓶子……你找出來給我……”
那裡面有一顆水濯纓給他的解毒藥,是容皇後的岐黃司制造出來的,能解百種劇毒異毒。
制造這解毒藥的多種藥材極為珍貴難得,岐黃司總共隻做出了兩顆,容皇後都給了水濯纓,水濯纓又分了他一顆,随身攜帶着以防萬一。
士兵找出那顆解毒藥,又趕緊去找來軍醫,給水今灏包紮腹部側面的傷口。
水今灏服下解毒藥,緩了片刻,這才暫時保住性命無礙。
腹部傷口雖然沒有傷到内髒要害,但紮得很深,失皿過多,再加上劇毒的作用,水今灏很快便再也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軍醫和聞訊趕到大帳中的将士們圍在水今灏的床邊,一個個焦頭爛額。
主帥被人刺殺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對于軍隊的影響可想而知,本來他們正在乘勝追擊,極有希望一鼓作氣攻下卑蒙族,以保證以後夏澤邊境安定,現在隻怕是要錯失這次良機了。
正在這時,大帳外面傳來了一陣急迫響亮的警鈴聲,還有士兵們的叫喊聲。
一個小兵也顧不得在門口停留,急匆匆地直接沖進了大帳中。
“各位将軍,有急報!
大批卑蒙軍隊襲擊軍營!
”
……
明郡王府。
“咔嚓!
”
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響起,水濯纓手中生生捏碎了一個冰裂紋淡青瓷茶盞,手上全是淋漓的茶水。
她猛然站起身來,緊緊盯着那個進來傳信的士兵。
“哥哥被卑蒙人俘虜了?
怎麼會?
”
那士兵急得快要哭了出來:“急信是剛剛從夏澤邊境那邊傳過來的,今天早上郡王爺在營地大帳中遭到刺客刺殺,身受重傷并且還中了毒,軍中一片混亂……恰好這個時候卑蒙軍隊襲擊營地,營地裡駐紮的三千将士們全軍覆沒,郡王爺也被卑蒙人活捉了……”
水濯纓臉上的皿色霎時間退了下去,但語氣還是沉的:“卑蒙人活捉了他,有沒有提出什麼條件?
”
那士兵搖搖頭:“暫時還沒有,不過應該是有目的的。
”
“那個刺客抓到沒有?
”
“沒有……那個刺客逃了……”那士兵說到這裡,咬着牙擡起頭來望了水濯纓一眼,“但是那邊傳來的消息說,刺客是假扮成郡主的模樣,假裝身受重傷倒在軍營外面,吸引郡王爺的注意力,所以才出其不意地刺傷了郡王爺……”
水濯纓臉色更白眸光更沉。
這一次刺殺和卑蒙軍隊襲擊營地,顯然是關聯在一起的。
這邊派殺手刺殺主帥,卑蒙族那邊趁着殺手成功,夏澤軍隊失去統帥者的時候,抓緊機會突襲軍營。
有了上次詹仲把她騙到白山寺的經曆,她已經不會一聽到水今灏出事就方寸大亂,想也不想地沖到夏澤邊境去。
水今灏既然是被卑蒙族活捉,一時便不會有性命之憂,有時間做籌劃救他回來。
她轉向旁邊的白芨:“叫齊姐姐過來,她也得知道這件事情。
”
白芨應聲去了,片刻之後回來,搖頭道:“齊姑娘不在王府中,她院子裡的下人們說從前天起就沒有見到她了。
”
水濯纓一驚。
齊望月雖然客居在明郡王府中,但她畢竟是江湖女子,習慣無拘無束,受不了天天都呆在院子裡的方寸之地,有時候會出去個好幾天時間才回來,水濯纓也從不過問。
但這個時候齊望月正好不在,十有八九是沒忍住,仍然偷偷跟着水今灏上戰場去了。
水濯纓揉了揉緊蹙的眉心,把玄翼叫了出來:“準備快馬,調動明郡王府裡面的全部護衛高手和能調動的‘蛇信’殺手,去夏澤邊境。
”
……
夏澤和卑蒙族領地的交界處。
卑蒙族的軍隊,荊甲軍就駐紮在這裡。
荊甲軍的名字由來,是因為卑蒙将士們身上穿的铠甲,都是用一種南疆特産的荊棘特制而成。
這種荊甲堅固柔韌,刀槍不入,但穿在身上幾乎沒有重量,極為靈活輕巧,和沉重的鋼鐵铠甲比起來不知方便了多少。
夜深人靜,營地中間的一座帳篷中,水今灏雙手雙腳上都鎖着鐐铐鐵鍊,躺在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裡面,仍然在昏迷當中。
雖然服了解毒藥,但他的臉上還是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黑氣,再加上腹部受傷不輕,所以至今還沒有醒過來。
帳篷的背面一角,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影,影子被外面的火光朦朦胧胧地投映在帳篷上。
嗤啦一聲極輕的響動,堅韌的帳篷布料被輕輕巧巧地劃開一道大口子,一個人從帳篷外面鑽了進來,手裡拿着一把寒光閃爍的鋒利短刀。
那人身形挺拔而窈窕有緻,穿了一身黑色的短打緊衣,頭發利落地紮起,正是齊望月。
她潛到鐵籠旁邊,從懷裡取出一顆藥丸,給昏迷中的水今灏喂了下去。
那藥丸泛着淡淡的珍珠色光澤,一取出來就彌漫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顯然也不是凡品。
然後她轉到鐵籠的另一邊,開始用短刀切削鐵籠上的大鎖。
她手上的短刀是削鐵如泥的神兵,但那鎖也不知是用什麼金屬打造而成,砍了半天也絲毫不見損壞。
齊望月隻得轉而用更麻煩的方法,一根根去砍籠子上面的鐵欄杆。
這些欄杆倒是可以砍斷,但等她砍斷十多根,開出一個能讓人鑽進去的大洞時,也是累得全身大汗,手中的短刀都已經缺了口。
她鑽進鐵籠,一一脫下水今灏身上的鎖在籠子鐵欄杆上的鐵鍊。
鐵鍊用短刀也砍不斷,隻能先留在水今灏的身上。
這時候水今灏服了這第二顆藥,也已經醒過來了,看到同在鐵籠中的齊望月,愕然一愣:“你……”
“别說話。
”齊望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聲音壓得極低,“我是偷偷潛進來的,這就帶你出去。
”
她扶着水今灏站起身來,好不容易才幫着他鑽出鐵籠。
正要帶着他往帳篷外面走,周圍突然轟地一聲,一片火光大起,一下子照得四周亮如白晝,也照亮了幾十個圍在帳篷周圍的卑蒙将士。
“知道我們為什麼會把人放在這裡?
”為首的那個卑蒙大漢手持一把大環刀,用生硬的南疆口音冷笑道,“就等着你們來救!
”
“齊姑娘……”水今灏伏在齊望月的背上,虛弱地低聲道,“你先走……你一個人應該能逃得出去……”
齊望月抓緊了手中缺口的短刀,目光緩緩地掃視過周圍的數十個卑蒙士兵,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