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琅帶着薛珩日夜兼程趕到逍遙谷的時候,已是翌日日近黃昏時。
他背着薛珩越過逍遙谷山下的重重障礙,終于登上了山,到達挂着‘逍遙無窮’牌匾的那間草廬外。
他将薛珩靠着一旁的牆根放下,正要上前敲響大門,原本緊閉的原木色大門竟自發的開啟了。
溫琅連将目光探進去,一眼便見身着灰色道袍,腳踩雲鞋,須發泛白,頭束烏木祥雲簪的逍遙子,負手站在庭院的那顆榕樹下。
日光穿透重重葉片的間隙灑在地上漾開點點光斑,榕樹下鋪着一張簟席,簟席上擺着一個矮腳棋盤。
風過,樹枝搖曳,打在棋盤上的光斑浮動,明明滅滅。
溫琅面帶急色忙道:“師傅,九郎他――”
逍遙子伸手示意,他不必多說,他定定看着溫琅道:“我早在此等候已久,棋都下得不耐煩了你們才道。
”
溫琅道:“師傅,你早料到了?
”
逍遙子笑,“當然,這種事為師早已算到,你不必解釋了。
”
溫琅聞言忙将薛珩扶起,在院中樹下鋪着的簟席上放下,面帶着幾分為難道:“師傅,三郎無能,隻以銀針暫時封住的他的經脈,餘下的還需師傅您老人家親自出手才行。
”
逍遙子點了點頭,複又将目光落在薛珩身上,一邊撫弄着胡須,一邊歎氣道:“時也命也,果然啊,逃不了跑不掉。
”
溫琅微微詫異,不由問道:“師傅這話是什麼意思?
”
逍遙子道:“九郎他命裡本有此劫,原本我以為這次他應當遇不上了。
沒想到還是……唉,總歸還是躲不過,逃不掉。
”頓了頓,複又搖頭晃腦道:“是緣是孽,且走着看吧。
”
說罷逍遙子,一拂袖袍在簟席上盤腿坐下,同時對溫暖囑咐道:“去屋裡當我的銀針取來,我先替他施針,将紊亂逆行的内力鎮壓。
”
溫琅點頭,腳下生風,熟門熟路的來到屋中,将逍遙子用的銀針取來遞給他。
不需逍遙子吩咐,溫琅便将上前躬身,将薛珩上半身的衣裳脫掉,而後将他盤腿擺好在逍遙子的跟前。
做好一切之後,溫琅後退了幾步,隻是他這一退,目光便凝住了。
隻見薛珩後背肩胛骨的位置上滿是紅痕,顯然……這紅痕是被蓄了指甲的女子給撓出來的。
剛才他替他除衣的時候壓根沒注意其他地方,沒來得及多看。
此時才瞧見薛珩右手的胳膊上,也有幾個牙印子,看樣子,咬得似乎還不輕。
溫琅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句老話,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眼下這混小子可不應了這麼句話嗎?
溫琅下意識悄悄用餘光看了一眼逍遙子,見逍遙子目不斜視,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到,取出銀針在一旁燒滾的烈酒上淌了淌,手指如飛,毫不含糊的将手中的銀針往薛珩身上的各處大穴紮去。
很快,薛珩的背部便布滿了銀針,整個人好像一隻渾身長刺的刺猬似的。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日頭漸漸落下,薛珩忽然從喉中咳出了一口皿,而後眼睫輕顫,悠悠轉醒。
發現自己置身何處之後,薛珩忙側身回首,正好對上斜側裡溫琅的目光。
逍遙子看了薛珩一眼,厲聲道:“臭小子,莫要亂動。
”說話的同時,他開始一根一根的将他身上的銀針收回。
薛珩聞言下意識直起了身子,配合着逍遙子的動作。
待逍遙子的針撤到一半,薛珩突然聽到了溫琅忍笑的聲音,他覺得甚是莫名。
薛珩想了想,後知後覺的低頭一看,便看到到自己身前的幾道撓痕。
憶及那日的場景,薛珩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似乎自己背上的痕迹……要多得多。
思及此,薛珩渾身更是不自在起來。
逍遙子正在撤針,忽覺薛珩坐立不安,便冷着聲音,似乎還帶了幾絲嘲笑道:“這個時候裝什麼難為情?
你背上的該看的都看光了。
”
這話讓薛珩越發無地自容,隻好不吭聲,裝作沒聽到。
逍遙子說了一句似乎不夠,又道:“為師本想着這明光訣好不容易能有人練成了呢,結果……你卻在這臨門的一腳栽了跟頭。
唉,果然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
”
薛珩聽不下去了,沉聲道:“師傅。
”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逍遙子聞言,哼了哼,住了口,的确沒有繼續再說此事。
将銀針收好之後,逍遙子道:“衣服穿上吧。
”
薛珩聞言如蒙大赦,忙将方才垮在一半的衣裳給拉攏,将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痕迹遮掩上。
逍遙子就着随意或者放在院裡的架子上面的毛巾,擦了擦手後,這才走到薛珩的面前道:“明光訣極為難修,需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定力和艱辛,本來再過幾年你這明光訣,便可大成,如今……”說到此處,逍遙子擺了擺手,一副不願多談樣子。
“事到如今,扯這些有的沒的也沒用,不說了,不說了。
好在你師兄将你送會得及時,要不然别說這明光決保不住,便是你一生的武功都要費盡。
”
薛珩聞言,對着旁邊坐在簟席上的溫琅躬身一禮。
雖未言一句,但一切的情義都在不嚴重。
溫琅見此揚唇笑道:“得了,禮我受了,回頭回了永安城好好孝敬孝敬師兄我,旁的我也不多說了。
”
逍遙子斜溫琅一眼,“要孝敬也是先孝敬我,哪裡輪得到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滾遠些去。
”
溫琅摸着鼻子笑。
逍遙子又回首看着薛珩道:“有的話我先說到前頭,這次你受損嚴重,雖然是三郎将你送回的早,内力卻還是遭到了反噬的,日後你的這個明光訣,恐怕隻能發揮出七成功力。
”
薛珩聞言,不由得慶幸,七成功力也好,總算是保住這這身功夫。
逍遙子一見薛珩的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得怪異的看了他一眼,“不要高興的太早,眼下我隻是将你身上逆流的經脈封住了,若你若想完全痊愈,還需到往生境内取一種疏通筋骨的草藥才行。
”
溫琅在一旁聞言笑容僵住,不由得上前幾步道:“怎麼又要去往生境?
”
逍遙子看了溫琅一眼道:“你不必擔心,上次他去了那往生境也看到了一些東西,但并沒有什麼影響,這次想必也是如此。
”
逍遙子的話讓薛珩忽然想起,自己在往生境内來看到的景象,心中沒由來的一焦,生出了幾分緊張之感。
但緊張之餘又帶着一種難言的期待,他擡頭對逍遙子道:“我聽師傅的話,親自進去取藥。
”
溫琅平日裡雖喜歡與薛珩對着幹,但到了關鍵的時候,師兄弟的情分自然而然便顯露了出來,當下有些不放心的道:“九郎,你還是别去了。
不若……我代你去取藥。
”
薛珩聞言一下,搖頭不由分說道:“你不必擔心,上次既然沒事兒,這次一定不會有事的。
”
言罷,他回首,對逍遙子道:“何日去往生境神取藥。
”
逍遙子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
薛珩點了點頭,複又看了一眼天色,“既然越快越好,那我現在便進去取藥。
”說完薛珩便與逍遙子和溫琅二人告辭,徑直往往生境所在的方向行去。
上一次入往生境的時候薛珩因有内功在身,所以隻需施了輕功輕輕一躍便可自如的穿過瀑布,來回往生境與外界。
但此次他被逍遙子暫時封住了筋脈,無法使用内力,所以隻能硬生生地靠氣力穿過瀑布。
好在眼下并非汛期,雖然花費了些功夫,但常年練武的薛珩有一副極為健壯的體魄,很快便摸到了門道,進入了往生境中。
薛珩尋着記憶往洞内走去,取出逍遙子所描述的藥材之後,便帶着藥材徑直往外。
這次薛珩并未急着要出去,反而是自己坐在了上次他産生幻覺的那處地方。
等了良久,薛珩都沒有感受到頭昏或是其他不适症狀。
薛珩心想,看來逍遙子說的果然沒錯,這往生鏡内也是需要機緣的,若沒那個機緣,便是想看見幻像也看不到。
這麼想着,薛珩心中的希望雖弱了幾分,不過他仍在原地等候。
約莫等了半個多時辰之後,一切如舊,薛珩不由得歎了口氣,随後起身欲往外而去。
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間,忽覺膝蓋一麻,呼吸困難,意識漸漸朦胧起來,薛珩甚至感受得到自己的身子,順着洞壁慢慢往下滑落。
又過了一會兒,薛珩完全失去了意識。
他發現自己到了一處未知的地方,自己像一縷幽魂一樣漂浮在半空。
薛珩心道,這是他又入了幻像中了?
正這樣想,薛珩便見一黑衣蒙面男子的被一群尼姑層層包圍着。
沒錯,就是尼姑。
這個想法讓薛珩的心中覺得怪異至極,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景象,才猛然驚覺,此地竟是那個已經被搗毀的淨明庵。
思緒轉動間,薛珩便見那黑衣蒙面男子起落之間便已突破重圍。
他使出的招式,全是薛珩爛熟于心的動作。
見此薛珩心下微訝,有了一種猜測……難道這是他?
轉念又想,他不是在此地嗎,那人怎麼會是他?
薛珩來不及細想,便見那黑衣蒙面男子,就要突出重圍之際,潛伏在不遠處塔樓上的一個暗影,忽然拉弓射出了一枚半透明的古怪箭矢。
薛珩微驚,想要提醒那個黑衣蒙面人的時候已然來不及。
“嗖。
”利劍劈空,直直沒入了黑衣蒙面人手臂。
黑衣人吃痛,捂住手臂,身形一閃便走。
雖然隔着極遙遠的距離,但薛珩卻不知為何看到了,那個黑衣蒙面人方才中箭的時候,那一支箭矢的凹槽裡有一個米粒大小的白色肉蟲,順着凹槽沒入了他的傷口。
薛珩見此,眼眸微睜大,眸色沉沉,心中大駭。
這一支箭,這一隻肉蟲……他再是熟悉不過了,這是喂了極樂蠱的弓箭!
淨明庵内的尼姑們見那黑衣蒙面人,被射中之後,面上齊齊揚起了一些古怪的表情。
那個領頭的那個尼姑厲聲道:“惡賊潛入淨明庵,居心不軌,連殺數人,速将此人捉拿歸案!
”
薛珩眸光微動,這個尼姑他認得,便是淨明庵的住持,明慧師太。
很快,明慧師太便派出了一幫人馬前去追擊那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一路逃竄,薛珩便跟了他一路。
此時天邊霞雲密布,金光漫灑,夕陽微微下沉,天色極美。
追着追着,薛珩便跟着那黑衣人到了一處院牆之外,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熱熱鬧鬧的喧嘩聲。
黑衣蒙面人順着牆根,躍入了那處院落。
薛珩見此連忙跟了上去。
心想如若是他,在後有追兵的情況下,也會暫時潛入這家府邸。
此時此刻,這家府邸裡面人聲陣陣,絲竹悅耳,想來應是在舉行什麼宴會。
這種宴會上人員繁雜,最是容易混淆敵人的視線,用來助他逃脫再是合适不過。
隻是當薛珩随着黑衣蒙面人,翻進院子後,行了一會兒之後他才猛然驚覺不對。
這地方,怎麼那麼眼熟?
這這分明就是……甯玖的瓊華苑院。
東陽侯府的别處地方,薛珩或許不熟悉,但這瓊華院他已來過數次,雖然每次都是半夜摸黑翻窗進的,但他絕不會認錯。
眼見那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閃,便入了瓊華院的正殿。
薛珩不由得微微一怔,早已忘了此時自己正在夢中,忙跟了上去,生怕那男子,對甯玖有什麼不利。
那黑衣蒙面人是翻窗而入的,幾乎是一前一後,薛珩便跟着他到了屋裡。
到了屋中之後,薛珩目光逡巡,很快便發現,他竟往床踏所在的地方去了。
見此薛珩厲聲呼喊,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那個黑衣蒙面人。
他卻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對方根本聽不見,他原本想要抓住黑衣蒙面人的手也從他的胳膊上穿過了去。
他伸出自己的手看了一眼,不由恍然,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在……做夢……
正在此時,屋外忽然響起了一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薛珩條件反射的想要找個地方掩住自己的身形,他動作一半,便頓住了。
是了,眼下自己是在做夢,旁人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看不見他的人,他還需要躲什麼?
這樣一想,他便邁着步子往裡而去。
很快,門外的那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整方天地再次恢複了甯靜。
薛珩又往前幾步,目光往床榻所在的地方看去,隻是這一看,他便驚住了。
許是那黑衣蒙面人與自己一樣,方才那腳步聲響起時,他為了藏住身形,便徑直躍上了距離他最近的那床榻之上。
隻是讓人意外的是,那床榻上竟躺着一個身着煙霞為底上繡雪浪金星牡丹小衣,雪色齊膝亵褲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生得面似桃花,膚若白雪,落在外面的藕臂雪白,恍如剛從牛奶裡面出來似的,嫩得幾乎都要掐出水來。
此時此刻,那小娘子不知是熱了,還是怎的,口中不住發出貓兒般的嗚咽,實在是可憐極了。
她那如牛奶般的肌膚上泛着細小的顆粒,色澤微紅,宛如嬌嫩的花兒。
薛珩視線往上,隻見她如桃花般的臉頰绯紅,鬓發微汗貼在兩鬓,雙目緊合,嘴唇微張,仿佛一支惹人憐愛,嬌嫩嫩,怯生生的小梨花,美得讓人心弦震動。
此人不是甯玖是誰?
薛珩神色一沉,心道不妙,方才那黑衣蒙面人中了極樂蠱,眼下甯玖這般情态落入他的眼中,恐怕……薛珩心下一怒,忙上前想要加那個黑衣蒙面男子拉開。
隻是他的身子再次從對方的身體上穿透而過。
薛珩有些懊惱垂下手,咬牙歎氣,最後隻得作罷,下定決定安安靜靜地當一個看客。
薛珩近前了幾步,在那黑衣蒙面男子的跟前揮着拳頭道:“你敢對她有非分之想,休想!
”
然而薛珩這般威脅不起半分作用。
那黑衣蒙面男子,壓根聽不見薛珩的話。
他全身上下唯一露在外面的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裡,此時滿是驚駭。
方才他進院子的時候聽到外頭賓客陣陣,聲勢巨大,進入這院子的時候瞧着四周也沒有丫鬟和小厮把守,他便理所應當認為這裡頭沒人。
可誰知,他一躍到了床榻之上後,發現竟還躺着一個小娘子。
而且還是一個,穿着如此的小娘子……
黑衣蒙面人本是不經意的一瞥,但就是這一瞥,卻讓他好是入了魔一般,再也無法挪動視線分毫。
漸漸的,他覺得口幹舌燥,喉嚨裡好似被什麼烘烤着一般,幹得不得了。
他覺得自己好似一個誤入沙漠的旅人,急切的渴求尋到一處綠洲,讓他好好暢飲一番,解了此時的這種抓心撓肺的難受感。
他的身子漸漸發熱,皮膚開始泛起細小的顆粒。
黑衣蒙面人驚覺不妙,忙要從床榻上移走,卻發現自己的衣擺,不知何時被她的腿給狠狠的壓住了。
黑衣蒙面人大驚,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意圖将她的腿擡起,将自己被她壓在身下的袍角扯出。
手指觸碰到她的一瞬間,他瞳眸微縮,呼吸更重,他如同接手了個燙手山芋似的,忙将自己的手移開。
心,猛然跳了起來,背上細汗直冒,将隔着幾層的衣服都浸濕了。
肌膚如雪,酥滑無骨,真真是入手……銷魂。
黑衣蒙面人忍不住閉眼。
“咚咚咚……”整方天地,除了他如雷的心跳聲外,再無其他。
薛珩看着黑衣蒙面人這般形狀,面色一沉,再看他身下,他不由咬牙。
雖然打定決心做個旁觀者,但看到這樣的場景,薛珩還是無法旁觀。
更為怪異的是,薛珩竟覺得眼前的場景他自己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好似……似曾相識。
黑衣蒙面人隻覺自己的身子更熱,心中更加難受,他已經清楚的感受到了身體的變化。
他咬牙伸出手,鄭重地在床榻旁邊,一錘,低咒道:“該死,竟中了那些人的爛招!
”
此時睡夢中的甯玖隻覺得,自己好似置身沙漠,渾身上下都被毒辣的太陽無情的烘烤着。
忽的,她覺得,身邊一涼。
這抹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她很是舒服,于是她下意識便靠近了讓她感到舒适的源泉。
此時此刻,黑衣蒙面人正在内側。
甯玖一翻身,便将他的腰身摟了個嚴嚴實實。
嬌軟與硬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黑衣蒙面人隻覺,他右腿側,幾乎快要被灼傷了。
不知不覺間,他退到了床榻的最内側。
他的後退讓甯玖卻對此很是不滿,迷糊之中嗚咽一聲,整個身子朝着靠近拂來。
黑衣蒙面男子,一時間穩住自己的身形,禁猝不及防的往後一跌。
甯玖追上了上來,如願的将他壓住。
就在這黑衣蒙面男人被壓住的瞬間,不知是何故,扯到了蒙面的巾子,他的臉終于露在了薛珩的面前。
薛珩不由十分詫異,這個黑衣蒙面男子,竟是自己。
一模一樣的眉,一模一樣的眼……這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得知黑衣蒙面人是自己之後,薛珩心中對于他靠近甯玖的排斥便少了許多,但他卻仍有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薛珩的目光,再次朝内看去,這一看便看到了令他驚異的一幕。
甯玖摟着他,卻仍然未能稱心如意。
她面頰绯紅,如同塗的最豔的胭脂一般,恍如無骨的蛇俯在他身側,不經意間,她似乎觸碰到了什麼。
甯玖身側的薛珩臉色瞬變,帶着似歡喜,似痛苦,似隐忍的表情。
薛珩渾身汗濕,隻覺煎熬無比,要将甯玖從自己身上的推開,卻忽然,感受到渾身過電,暢快極了。
原來,甯玖竟在誤打誤裝之下,捏住了他的命脈。
難怪他會露出如此表情。
終于,薛珩雙目通紅,緊緊的扼住甯玖的手腕,咬牙道:“要怪……就要怪你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
甯玖一動,他臉色更難看。
壓抑着聲音道:“對不住了,今日本王受奸人陷害,中了蠱毒。
并非有意要損小娘子你的清白,方才我既已,瞧了你的身子。
你也沾了本王的身,本王自會負責到底。
待此番事了,本王一定會來東陽候府提親……”
他緩緩靠近,二人身影交疊,一室旖旎。
……
事後,薛珩一邊穿衣服,一邊回想方才的事情。
從始至終甯玖都是雙目緊閉,處于神識不清的狀态。
薛珩其實曾和甯玖有過幾面之緣,他認得她,方才被他疼愛的那個小娘子,乃是東洋和服的甯六娘。
兩年前她從寶華寺回來之後,突然失蹤,原本極富才名的她也因此變得聲名狼藉。
加之,後來在甘泉行宮上,她剽竊聖穆太後的詩句,便被東陽侯府的人送去了白雲觀休行,名聲更加壞了。
今日,好像是她及笄的日子,她前段時日才被東陽侯府的人從白雲觀接回來。
按理來說,這樣的日子裡她應該在前院,不該在後院,身邊更不該連個服侍的人也沒有。
薛珩眼眸漸沉,想起她方才異樣之舉,顯然是被人下了藥。
思及此,薛珩不由一驚,心道不好,她必然是中了人的圈套,有人想要毀了她的清白。
薛珩面色更沉。
不行,他要在陷害他的人趕來之前,将她迅速帶離此地才好,這樣一想,薛珩身随心動,正要替她穿好衣服将之帶走,卻陡然發現自己身子乏力,眼前模糊。
他忽然覺得鼻尖微濕,摸了摸,發現自己的鼻子竟流皿了。
薛珩瞪大雙眸,心念飛轉,思索着應對之策。
既然眼下他走不了了,對方原本又是要毀甯玖的清白,倒不如将計就計,順着躺在甯玖的旁邊。
這樣一來,待會兒就算被人發現,最後,背黑鍋的人也是他。
隻是……這樣的話,甯玖日後便會背負許多罵名。
他是男子,自然不怕這些,可她不過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這樣一想,薛珩于心不忍,重重一拳地砸在地上。
他撐着身子,竭力的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身子越來越吃力。
正在此時,窗戶旁響起了一陣細微的聲音,像是一種鳥雀的叫聲。
薛珩聞言眼眸微亮,輕聲道:“玄二。
”
薛珩心想這下玄二來了,事情便好辦得多了,隻要讓他将甯玖和他一起轉移,或許便可替他逃過此劫。
至于求婚的事情,等他将此事料理了之後,他自然會負責。
不過,怕隻怕他瞧不上自己名面上的身份,嫌棄自己是個纨绔王爺。
這樣想着,薛珩正要吩咐,卻覺眼前一劃,竟一頭栽倒在了當場,陷入昏迷。
玄二從窗戶裡翻了進來,見了薛珩面上有皿,身上還有箭傷,不由大駭,也沒有往内間走去,背起薛珩,便消失在了原地。
如一抹遊魂留在原地的薛珩見此,不由大驚他道:“玄二,你這個蠢東西!
你沒看到還有一人嗎?
你們走了,她怎麼辦?
”
隻可惜,回應他的隻有空氣。
薛珩本想在原地繼續呆下去,好看看此地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事實并未能如他所願,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随着昏迷的薛珩回到了楚王府。
楚王府上,溫琅替薛珩把了把脈,而後沉色道:“不好,九郎極樂蠱。
如今又正值明光訣進階的關鍵之季,他卻洩了元陽……”
溫琅當機立斷收拾行囊,随後對玄二道:“我們不在的日子裡,玄衣衛和王府的事情便交給你們了,我需要立即帶他回逍遙谷一趟。
”
玄二點了點頭。
溫琅馬不停蹄的将薛珩送往逍遙谷。
薛珩飄散在空中,看到這幕場景,不由微微一愣。
這次的情景怎麼,與他此次經曆的事情這般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中蠱的人和事情發生的時間。
薛珩回到往生境後,足足昏迷了十天。
這十天之内,薛珩便如幽魂一般一直守在逍遙谷中,他也想回永安城去看看甯玖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個幻境卻并不能為他所控。
他能看到的,隻有是夢境裡呈現出來的場景。
終于,在薛珩昏迷,第十一天後,他醒了。
薛珩醒來的弄清楚了自己的處境後,第一件事不是旁的,竟是差了溫琅去永安城,打聽甯玖的近況。
飄在空中的薛珩見此,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氣,對着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道:“還算有良心。
”
三日之後,溫琅帶回了一個令薛珩意外至極的消息。
說是三日之前,甯玖便已經嫁給了端王。
在逍遙谷修養身子的薛珩聽聞了這個消息,不由十分震驚,他對着溫琅道:“什麼?
你說她已成婚,這怎麼可能?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期和親迎六禮這般複雜,挨個下來少說也要一個月才能辦好,怎麼短短十天,她便與端王成了婚?
”
說到此處,薛珩面色一頓,而後面上露出一個有些冷的表情,“我知道了,那日在東陽侯府的及笄宴上算計她的不是太子,就是端王!
”
是了,甯玖雖然名聲不好,但他娶了她,便代表有了東陽侯府以及輔國大将軍府絕對的武裝勢力,得到這個就如同魚得了水,實在是一筆天大的買賣。
宣德帝對太子的寵愛,薛珩最是清楚不過,若是能讓甯玖一家加入太子的陣營,宣德帝是無論如何都是十分樂意的。
薛珩面色沉冷,黑得仿佛能滴出水來,他尋了紙筆,提筆寫下了些東西之後,便将信送了出去。
他必須要讓玄衣衛好好的查一查,在他昏迷的這段時日之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那日在東陽侯府究竟是怎麼回事。
薛珩恨不得立馬就下逍遙谷,回永安城處理這些事情。
但逍遙子去堅持,不肯放他,稱他此次洩了元陽,中了蠱毒,又損了經脈,需要休整三個月才能放他下山。
薛珩多次想要逃跑,卻都被逍遙子設下的奇門遁甲,給困在了逍遙谷中。
薛珩不服,逍遙子卻道:“你現在出面又能如何?
如今她已是端王的王妃,是你的侄媳婦。
就算你此時出面,告訴她那日的人是你,又能如何?
”
“她會歡喜的同你終成眷屬,還是會與端王和離之後,在與你成婚?
”
逍遙子搖頭道,“不會都不會,你若是将真相告訴她,不但得不了半分好,隻怕她恨你至極。
九郎,如今的你對于她而言不過是一個,趁她不備之際,占了她清白的混蛋罷了。
”
“聽師傅的,好好養傷,待傷好了之後再慢慢處理這些事。
”
薛珩立在草廬的榕樹下,拽緊拳頭,良久。
最終,他還是應下了逍遙子的話。
玄衣衛的辦事效率極高,很快便查出了那日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端王串通了安平郡主母女二人,和甯玖的貼身丫鬟連翹,在她的膳食和房中的香爐裡面都下了藥。
在甯玖及笄禮那日,連翹先借故引開沉香沉雪,而後又引開了紫蘇,說是讓她來把守院門。
連翹在甯玖身邊呆了許久,平日裡也得甯玖信任,其餘幾人自然不疑有他。
而後連翹便進了屋,将甯玖的衣衫除去,隻餘下小衣和亵褲,便匆匆的出了門。
因此,瓊華院的毫無防守。
正巧此時薛珩逃入東陽侯府想躲避搜查,誤打誤撞的進了甯玖的房間。
所以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
薛珩被玄二帶走之後,端王才借故從筵席上離開。
當他發現甯玖已然失了清白之身之後,端王幾乎是怒不可遏,他幾乎掉頭便想走掉,但他心裡清楚,這次的機會難得,就算是忍着這份屈辱,也要将這場戲做下去。
于是端王便除去了衣衫,躺在了甯玖的身邊。
很快,安平郡主便引了一群人進來,正正好發現甯玖和端王的奸情
事情到這個地步,宣德帝為了維護皇室尊嚴,東陽侯府也為了挽回失掉的面子,便讓宣德帝替甯玖賜了婚。
安平郡主親自出處理此事,說是唯恐甯玖有了孩子,要宣德帝盡快确定婚期快些讓二人成婚。
宣德第一想,覺得能為太子謀得東陽侯府的這份助力實在難得,于是賜了婚,婚禮隻籌備了十日,甯玖便嫁入了端王府。
……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三個月便過去,薛珩在臨行的這一日又收到了玄衣衛永安城傳來的消息――
甯玖懷孕已有三月。
這個消息傳來之後,薛珩當即便将手裡的信紙捏的粉碎,臉色十分難看。
他有些懷疑這個孩子身份。
這個孩子,有一半的可能……是他的。
不管他此時對甯玖有沒有情分,若那孩子真的是他,最後卻認了端王做父親,豈不是荒唐?
懷着這份心思,他的歸心愈濃,馬不停蹄的趕往了永安城。
幾乎都未怎麼歇息,他以探望為由,邀了太子一起去端王府,看望端王。
薛珩到了段王府後,極力的隐忍着怒氣,玩笑道:“本王聽聞你成了家,前些日子一直在外面,未能及時趕回參加二郎的婚禮。
二郎莫怪。
”
端王對薛珩笑,“九叔,這是哪裡的話?
如今你回來道這一聲喜,便是極好的了。
”
太子也笑,“二兄想來大度,九叔别怕,他必然不會生氣的。
”
正在此時,甯玖身邊的丫鬟紫蘇來到端王跟前,神色欲言又止。
端王笑着看了薛珩和太子一眼,而後讓紫蘇直言。
紫蘇的了首肯,說道:“啟禀端王殿下,方才六娘子隻吃了兩口又吐了,昨日中午起她便一直吐個不停。
奴婢昨日便想請郎中,六娘子卻是不肯,眼下奴婢瞧着不大好,不若請個郎中來瞧瞧?
”
端王聽聞此言,眸中掠過一道晦澀難明的神色,面上端着擔憂道:“嗯,你拿了本王的帖子去請,切莫讓六娘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有事。
”
薛珩看着這一幕,心中浮現出了一種難明之感。
面上卻還要故意端着笑意道:“不愧是新婚燕爾,二郎和你這小娘子感情可真好。
”
語氣半帶着試探。
端王笑道:“我與六娘情投意合,待她自然與旁人不同。
”
薛珩和太子又說了一些話,這才離去。
離去之後,薛珩猶不死心,他想确定一下甯玖現在是否真的過得好。
想了想,他将太子送回府後,自己半道折回,運起輕功,藏在了端王府的院牆之上。
端王府臨湖的水榭之内鋪着一層簟席,簟席上設着厚厚的坐塌,塌前設了一個桌案,上頭已然擺好了時令的鮮果。
沒過多久,端王便扶着一道身着海棠色齊兇襦裙,梳着淡螺髻,眉目明麗,面若桃花的小娘子到了。
端王親自替她整了整坐塌,扶着她坐到他的旁邊。
距離隔得太遠,薛珩聽不清楚二人說的什麼。
但可見端王言行之間處處小心,對她的情義溢于言表。
甯玖的面上似乎也帶着淡淡的笑意。
看起來,她似乎過得很快活。
薛珩眸光微垂,心中莫名地有些落寞。
甯玖斜斜地靠着憑幾,右手執起一抹書卷,如蔥般白嫩的手指不時翻動着。
坐在她一旁的端王忽然朝着近前時候的丫鬟招了招手。
她說了些什麼,那丫鬟退下,很快抱了一張瑤琴過來。
湖邊水榭,芳草依依,男子撫琴,女子手捧書卷,兩人時而相視一笑。
湖中的錦鯉時而躍起,帶出泠泠波光。
琴瑟和鳴。
薛珩忽然想到了這個詞。
看起來她過得很好,端王也待她很好……此時自己若是出現,必然會他師傅所言的那般,打破她平靜的生活。
薛珩在端王府的院牆上立了良久,久到周圍的天色漸暗,湖水榭裡的一對璧人已然消失在他的視線,他才回過神來。
就這樣吧,他想。
------題外話------
emmmm,明天的章節依舊是講前世的事情
――感謝――
1跟着抽風大使果斷棄療童生投了2張月票
2娴若微風童生投了2張月票
3WeiXin59f5dd425c書童投了1張月票
4慕清晏秀才送了1顆鑽石
5一句話而已童生投了2張月票
6卿酒酒sama解元投了1張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