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東方已露出了魚肚白的光芒。
楊守文狼狽不堪的爬上岸,就見明秀也正從水裡走出來,踉踉跄跄,一屁股坐在岸上。
這是一座湖心島,放眼看去,隻見煙波浩渺的太湖之水。
“這是哪裡?
”
楊守文也坐下來,把手中的鴉九劍往地上一插,扭頭看着明秀問道。
風徐徐而來,拂動波光粼粼。
幸虧這是在暮夏時節,如果換做是春秋之際,肯定會瑟瑟發抖。
明秀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站起身來,舉目向遠處眺望。
片刻後,他沉聲道:“這裡應該距離包山不遠,至少裡岸邊有二十裡左右。
咱們想要離開這裡,恐怕會有一些麻煩。
”
包山,是太湖中的一座湖中島。
昨夜他和明秀從普會寺逃走,為了躲避對方的追捕,兩個人就好像喪家之犬一樣,在湖中一會兒潛泳,一會兒躲進蘆葦蕩,足足繞了大半夜才甩掉了那些追兵。
這多虧了明秀熟悉地形,也多虧了後半夜烏雲遮月。
總之,兩個人在水裡泡了大半夜,總算是逃出了生天。
此刻,兩人是又累又餓,坐在岸邊大口喘息。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要殺蘇威?
”
良久,楊守文擡起頭,向明秀看去。
明秀苦笑一聲:“你問我,我又該去問誰呢?
”
這普會寺裡,顯然是藏有玄機。
原本,楊守文以為最大的懷疑對象應該是那位蘇威蘇員外。
可沒想到,蘇威竟然被殺了,而且是死得那麼突然,讓人感到心驚。
“明秀。
你确定那是蘇威,沒有認錯人嗎?
”
明秀沒好氣答道:“我在長洲六年,十八歲随我父親搬來這裡,二十歲開始執掌八仙客棧。
這些年來,我和蘇威見過多次,還一起吃過酒。
我怎可能認錯人呢?
”
“你都二十四了?
”
“怎地!
”
“呵呵。
”
楊守文用一個後世标準的網絡語作為回答,而後仰面朝天就躺在了岸上。
明秀也累了,和楊守文并排,四仰八叉躺着,仰望着蒙蒙的天空。
兩人誰也沒說話,就這麼靜靜躺着,耳邊聽着波浪聲響。
整個人都好像變得特别通透……
良久,楊守文突然坐起來,“明秀,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
“等!
”
“啊?
”
“再過一會兒,肯定會有路過的漁船。
咱們到時候就可以離開這裡。
”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長洲的事情……蘇威死了,你說那些秃驢接下來想做什麼?
”
明秀懶洋洋的。
一動不動。
好半天,他才慢慢坐起來。
輕聲道:“這些秃驢如今越來越無法無天,再放任下去,早晚出事。
普會寺那些和尚,平日裡也不勞作。
卻占居了大量的土地,同時從善男信女手裡收取供奉。
一直以為,這些家夥隻是斂财,沒想到竟然敢殺人。
”
明秀說着,扭頭向楊守文看過來,“我覺得,你應該向聖人奏疏此事。
”
自武則天以‘彌勒轉世’而執掌天下以來,僧人的地位越來越高,甚至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
洛陽京兆,天子腳下,那些大德們還有所收斂。
可是距離京師越遠,和尚們就越發張狂。
這一路上,楊守文見過不少寺廟侵占貧民土地的事情。
可是不管怎樣,都不似昨日那麼驚訝。
那些和尚的膽子,還真是夠大的啊!
不過,這個問題似乎還有些遙遠,并非迫在眉睫。
楊守文沉聲道:“你知道我說的并非此事,我是說,蘇威一死,我們當如何行動?
”
“行動?
”
明秀沉吟片刻,看着楊守文道:“青之,這裡的情況顯然比我們想象的更加複雜,也更加麻煩……我以為,咱們必須要求援,以朝廷的名義捉拿普會寺僧人,而後徹查此事。
這件事,總不會超出皇泰寶藏的範疇,說不定還能夠得到線索。
”
“什麼意思?
”
明秀輕聲道:“左遊仙當年在蘇州,聲名響亮,号有道大德。
隻是,在輔公佑失敗之後,左遊仙就銷聲匿迹,再無半點線索。
計老實是奔着那皇泰寶藏而來,他和神慧等人在一起,又殺了蘇威,恐怕也是為了這件事情。
我有一個推斷:蘇威可能知道皇泰寶藏的下落,計老實和神慧逼問他,然後雙方沒有談攏,結果就殺了蘇威。
這件事,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盡快解決。
”
“你有什麼主意?
”
明秀想了想,沉聲道:“咱們現在,最好是兵分兩路。
”
“哦?
”
“你立刻前往吳縣,和大隊人馬彙合,盡快返回長洲;我會回轉長洲,在暗地裡調查此事。
我畢竟在這裡多年,多多少少有一些門路,但這些門路上不得台面。
你我一個明,一個暗,聯手調查,你以為如何?
”
楊守文聽罷明秀的話,不禁陷入了沉思。
明秀的主意倒是不錯,如今的局面,也确實不是依靠個人的力量能夠解決。
之前,楊守文孤身前來,是為了設法打探消息。
而今,情況發生了變化,他也不需要在繼續隐瞞身份。
有明秀在暗中幫助,相信要比他獨自去打探消息,更加方便。
“可我兩個手下,可都在長洲。
”
“這個你放心,在長洲我想要隐藏幾個人,并非一件難事。
不過,你要給我一個可以證明,否則他們也不會聽從我的差遣。
”
楊守文點點頭,拔起鴉九劍,遞給了明秀。
“還有一件事。
”
“你說。
”
“我和你的關系,隻有你自己知道,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更不希望有人知道明家的存在。
”
楊守文看着明秀,而明秀則眸光清澈的看着楊守文。
對于明秀心裡的想法,楊守文大概齊能夠猜到。
說穿了,他是不希望有人知道明家和武則天之間的關系。
或者說,這也是明家的意思,他們也要準備後路。
“好!
”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其實,他也不希望有人知道江甯明氏,亦或者說明秀的存在。
畢竟現在朝堂上的形式的确複雜,對于明家而言,過早暴露出來絕不是一件好事。
“有船來了!
”
就在楊守文思忖之時,明秀突然起身。
就見煙波浩渺的太湖上,一艘漁船正從遠處緩緩駛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