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可發隻為擾敵。
因此,雖然沖陣,卻不往裡深入,隻在外圍遊走。
金軍本來就在列隊,陣型還沒有布好,倉促不及,漸漸被他及三十騎擾亂。
盡管有軍官一再彈壓,不許軍卒亂動、喧嘩,但眼看着敵人突然出現面前,奔突呼喝,能忍住隻當視而不見的真是不多。
原本靜悄悄的陣上,亦漸起喧嚷。
同一時間,大批的金軍士卒從第二重營内奔出。
金軍的将校改變了策略,不再用小隊截殺,而是改換重騎兵列成隊緩慢推進,與營内奔出的士卒互相配合,一個從東,一個從西,往正中擠壓。
呼延庚等人的活動範圍越來越窄。
重騎兵裡有一金将高叫:“南蠻聽了,可敢與俺厮殺麼?
”
呼延庚朗笑一聲,說道:“來來來,且到營外,戰上三百回合。
”
金将催馬來追呼延庚。
呼延庚連過了兩重營,馬力稍嫌不足。
金将卻是養精蓄銳。
轉不幾圈,兩人相距便已不足一箭之地。
呼延庚正走時,猛聽得耳後風聲,急轉頭處,見是金将的親兵中有人放箭,忙不疊來了個大折身、側彎腰,将将躲開。
雖是躲開,奔行的速度不由一滞。
金将飛騎趕到,暴喝一聲,手舉刀落。
呼延庚早已取了鐵槍在手,用槍架住,金将力氣甚大,呼延庚兩臂發麻。
這時,呼延黑騎馬繞到金将的另一側,挺槍便刺。
呼延庚左手持槍,夾攻金将,右手從背後抽出銀锏,當頭砸下。
金将正在對付呼延黑的長槍,躲得不太伶俐,銀锏直接砸在金将的肩膀上,将他的甲葉打散。
邊棱直接切到肉上。
金将一聲大叫,左臂立刻垂了下來,呼延黑用槍挑開金将的大刀,然後将他刺下馬來。
這時,楊可發也帶着三十多個騎兵跟上來,衆騎一起向步兵那一頭奔去,快到之時,楊可發帶頭唿哨一聲,從步陣邊上繞過。
偶有步兵脫離大陣來阻擾,也被這些騎士用兵刃挑翻。
但這麼一繞,金軍的馬軍又兜了上來,好一通厮殺。
衆人且戰且走,直到突出金軍大營,隻剩下十餘騎。
呼延庚等人快馬加鞭,直向山中沖去。
過了少許,金軍營門大開,大約一百多騎兵追了出來。
呼延庚催馬逃命,心中卻在想:“這金軍大營戒備倒是不嚴,早知如此,就該糾集猛士,真的劫營,說不定就能打破鎖城。
”
楊可發經驗老道,心中想的是:“金軍圍城十月,自然有些懈怠,可我等突然沖營,金軍卻毫不慌亂,步騎迅速列陣,我等險些陷在營裡。
”
呼延庚連沖兩座大營,眼看馬匹有些乏了。
後面金兵卻緊追不舍。
楊可發久在行伍,多次在山中行軍作戰,對太行山的地勢很熟,隻要看到眼前的山勢,就能判斷出後面是什麼樣的地勢。
他突然在馬上大叫:“前方必定有一個隘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百多人不能同到。
”
逃跑之時,楊可發的話說得不太清楚,但大家都明白,前面山勢狹窄,敵軍百多人不能同時通過,正可在這裡截斷敵軍,迎頭反擊。
果不其然,山勢一轉,山道突然變窄,大約五六匹馬并行。
大敵當前,來不得太多計較,衆人按兩個十人隊布置了一個二龍出水陣。
這十餘個人分成兩列,大緻排成一個U形。
左手第一和右手第一騎,間隔三個馬身的距離;左右兩首騎可以最快、最大限度地割裂敵人。
而随行的衆人将解決他們中間的被兜住的敵人,兩側領頭的兩個人,一定要勇猛強悍。
這一行人中,以楊可發和呼延黑的戰場經驗最為老到,就成為左右兩首騎。
衆人端坐馬上調勻呼吸,就看見金軍的前隊已經轉過隘口。
衆人早已搭弓在手,見金軍到了當面,便不約而同的射了出去,然後催馬沖鋒,隻有步鹿孤樂平射完七箭,這才從得勝鈎上摘下獨腳銅人,最後沖了出去。
如同利箭一般,他們瞬間整個地穿過了金軍的前隊。
在到達隘口前,他們漂亮地分向左右地分開,又倒轉回來,繞過前隊一半,又從中間插入,彙合、再貫穿而出。
呼延黑喝叫:“三郎!
看你的了。
”
呼延庚等人悶聲不響,催促養坐騎,橫起兵刃,朝亂了陣腳的金軍沖鋒,與沖過隘口的金軍當面撞上。
呼延庚槍锏并舉,與金軍混戰,丘穆陵仲廉用的三尖兩刃刀,大開大合,正得施展。
二十多名沖過隘口的金軍被十餘人圍在這隘口厮殺,後面的金軍被前隊堵住,過也過不來,礙于山勢,又不便射箭。
領頭的謀克甚是悍勇,在後面堵得不耐,用馬鞭抽打堵在前面的金兵,硬生生擠出一條縫隙,催馬到隘口這邊來,迎面遇到一員小将。
隻見對方叫道:“我乃大周骠騎大将軍開府儀同三司大興郡公柱國步鹿孤堅之後,我祖……”話音未落,這謀克隻覺得身邊有風,他側身一讓,一杆方天畫戟從他身側劃過,幾乎是同時,當面步鹿孤樂平的獨腳銅人當頭砸下。
錘棍之将不可擋,這謀克隻好用手中大刀斜擋卸力,同時身體一偏,躲過獨腳銅人。
隻是這時,普六茹伯盛回拉的倒鈎再也避不過去,倒鈎劃開他腹部的皮甲,紮入腹中。
不一會,普六茹伯盛挑起謀克的首級,幾個親兵撲上來拼命,其它人卻逃散了。
斬殺了這幾個親兵之後,楊可發揮動長槍,衆人興起,乘勝追擊,一解困在太原城中的怨氣。
隻有呼延黑叫道:“小心回馬槍。
”但攔不住衆人。
“拍馬!
拍馬!
”呼延黑吆喝呼喊,一打馬,竄出老遠,帶頭二番去闖敵陣。
他幹脆打定主意,将這夥追兵殺散,可以消停好一陣。
就在這時,一支亂箭斜斜從他的盔甲縫隙中穿過,刺入他的體内。
他楞了一下,皺了皺眉頭,想說些什麼,力氣像開了閘門的水庫,幾乎一瞬間消逝個幹淨。
長槍掉在了地上,身子一軟,他也摔下馬來,吃了一嘴的泥。
他聽見呼延庚拼了命地吼叫,這聲音由遠而近、由近而遠,幽幽蕩蕩、缥缈天外。
喊殺聲、馬蹄聲、兵器碰撞聲,一切都喑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