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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利迦羅谷的位置,大緻在日後日本的富山縣與石川縣交界處。
就在上杉軍大營那邊為戰術而讨論的時候,駐紮在俱利迦羅谷西側的織田軍本陣,也是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柴田勝家在北陸呆了很久,加上在織田家的地位最高,所以理所應當的,由他作為這次戰役的第一發言人。
隻見他沉吟片刻,捋了一下胡子,說道:“獻醜了,以我的愚見,上杉景虎那個小鬼在俱利迦羅谷東邊的砺波山的大本營和齋藤朝信等部将在南波山的陣營,都沒有要主動向我們出擊的意圖,看樣子,他們是作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
丹羽長秀道:“柴田大人說的對,齋藤朝信那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高度粗略估計少說也有一千五百尺,站在那裡,西面的官道可以一覽無餘,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可是,砺波山上杉景虎的大本營卻位于能監視齋藤等大将的位置,由此可見,不僅上杉景虎本人沒有出陣與我們作戰的意圖,他還在小心翼翼的預防大将們的擅自出擊。
”
父親明智光秀笑了笑,“呵呵,上杉景虎也真夠不容易的,畢竟他隻有二十歲嘛,他手裡的那幫武将都是跟着上杉謙信南征北戰的老前輩了,未必會全心全意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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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上杉景虎還有一個意圖,俱利迦羅谷位于加賀國與越中國交界處,選擇在這個地方布陣,不難猜測,他是想發動加賀與能登的一向宗還有别的國人衆來阻礙我們,使我們疲于奔命!
”
柴田勝家的外甥,因為勇武非凡而被稱為“豬(野豬)武士”的佐久間盛政輕蔑道:“哼!
明智大人怕是多慮了,這兩個國家的野猴子早就被我給殺光了,怎麼可能再起來給搗亂?
!
”
站在父親身後的我眼中有些不忿。
明知道佐久間盛政的話并沒有惡意,但我就是不喜歡他那種自大的語氣和對父親略顯輕蔑的态度。
“佐久間大人誤會了,家父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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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景虎的真正用意,是想讓我們注意後方以減輕他自己的壓力,而且,在砺波山布陣,說明他想憑借天險來嘲笑、戲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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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明白這一點,他的目的就一目了然了,如按照尋常戰法,我們絕無勝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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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夠了!
小五郎!
”父親打斷了我的話,“佐久間大人是主公親口稱贊過的‘鬼玄蕃’,身經百戰,難道他還需要你來指點兵法嗎?
!
還不趕快給我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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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久間大人,剛才是犬子無禮,請你不要見怪。
”
“沒有關系,将監大人的話很有道理,值得我們借鑒參考。
”
與我并沒有什麼間隙,更談不上過節的佐久間盛政看了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将監大人的話很有道理,”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印象中,柴田勝家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他掃視了一圈,道:“上杉景虎讓齋藤朝信在南波山紮營,而自己卻把大營安在了砺波山,意圖有三:其一是擔手下大将們急躁,不聽号令,貿然向我軍進攻,因而在後方牽制他;其二,如果在砺波山紮營,就能控制背過街道,他就能源源不斷地從越後或别的什麼地方供源源不斷的供給糧草,以解後顧之憂,其三,就像剛才明智大人所講的那樣,是為了與惡黨匪徒們遙相呼應,兩面牽制。
”
“不僅如此。
”鬼柴田又揚揚自得道,“如現在不下決斷,一旦等到雪季來臨,我軍就再也拿不出一套可行的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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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如此,上杉景虎就會更加有恃無恐。
因此,我認定他目前不會動。
”
“那麼,修理亮大人您有什麼主意嗎?
”這會說話的,是一直管柴田勝家叫做“義父”的有“槍之右左”之稱的前田利家。
“這事我早已吩咐忍者們了,讓他們到處散布流言,說這次出兵,我們七萬大軍原本想一鼓作氣,七八天之内就擊潰東軍,可是到此一看,又改變了主意。
”
“怎麼個變法?
”前田利家緊張起來,插了一句。
“我會讓散布流言的人說,上杉景虎依賴天險,堅守北國,固若金湯,即便是我勝家(“即便”是什麼意思,老家夥在自賣自誇嗎?
),也根本無處下手。
”
“可是修理亮大人,這樣一來,敵人就會士氣大漲,會削弱我方銳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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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左,你的性子太急了,接着往下聽――然後就說:勝家無隙可乘,不得不改變作戰方略,看來是要打持久戰了,于是先讓你和内藏助(佐佐成政)回到府中城休養,讓明智大人和丹羽大人也暫時到我的越前國去歇息,而我勝家本人也要休養一些時候。
這自然會引起初出茅廬,沙場經驗不足的景虎的注意。
那麼,又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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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
”前田利家一聽到柴田勝家有任務指派給自己,立刻緊張起來。
“你乘船從敦賀港口悄悄繞到敵人背後,也就是越中的任何一個港口,從那裡發起攻擊。
你帶着這道密令,現在立刻出發!
”
“修理亮大人,您的意思是說,這也是流言嗎?
”
“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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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覺得不能在大家面前讓前田利家丢面子,柴田勝家将後面那個“話”給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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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這還需要問嗎?
”
說着,他叫過旁邊一個少年,“權六郎,來,這裡有些冷,你再把火燒得更旺一些。
”
這個權六郎是柴田勝家的長子,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就是後來的柴田勝敏。
“來人,把燈掌近一些。
大家看到了嗎?
如果敵人先後奪取了,津幡山,三國山,蓮蓬山,小矢部山,我方在俱利迦羅谷的工事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于是我勝家不得不改變主意,決定陪他景虎打陣地戰,先行攻打南波山,親自繞到了砺波山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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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會使敵人動搖,因為他們苦苦等待的就是這個。
即使上杉景虎本人能沉得住氣,躲在砺波山不出來,他手下的那群桀骜不馴的老将,肯定也會忍耐不住,畢竟到嘴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他們必定會追殺到俱利迦羅谷。
勝利必在那裡決出。
這就是我的第一個想法。
”說罷,柴田勝家用銳利的目光掃了大家一眼。
“柴田大人高見,”父親擊掌贊了一句,“或許上杉景虎還能慎重行事,可是,齋藤朝信,本莊繁長那些人能不能坐得住,就得看上杉景虎這個做主公的人,有多少威望了。
”
“明智大人過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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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利迦羅谷的兩側分别是小方山與袈裟山,這是拱衛俱利迦羅谷的重要據點,還請你和丹羽大人多多費心了。
”
“知道了,交給我們吧。
”
“總之,屆時俱利迦羅谷這裡會成為厮殺最激烈的戰場。
又左,你記住!
當我帶着一小部分人馬去進攻砺波山時,你帶人乘船繞到越中海岸,在那裡放幾把火,或者直接攻打兩個村莊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在那裡久待,必須急速撤回。
這就足以讓對方焦慮了。
關鍵在于,要把敵人從那些無法下手的高山上引出來。
大家都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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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安排就這樣,大家早些回營,好好安排一下,要确保萬元一失。
明晨我會到營裡去巡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像流言所說――上杉景虎固若金湯,我方無隙可乘。
”
吩咐完畢,作為大将的他雙手擊掌,讓侍衛們把早就準備好的飯團端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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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柴田勝家騎馬巡營,察看雙方的排兵布陣情況。
随從的人員中既有年輕的旗本武士,也有他的子侄輩勝敏、養子勝豐、佐久間盛政三兄弟等人。
柴田勝家可真是善變之人,昨天還意氣風發,今天卻滿面嚴霜,畢竟嘛,他都快有六十歲了。
“你們這些小鬼都給我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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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這回我軍戰勝敵人的可能性非常高,但實際上我要告訴你們,戰勝上杉景虎絕非容易之事啊。
”柴田勝家皺起眉頭。
或許,他是故意做給手下看的。
這些年輕的武士一向心高氣傲,自負輕敵。
不能讓他們太狂妄了,否則會對戰局不利。
“上杉家的那些老将,當年都跟着上杉謙信打過仗,全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再加上上杉家的騎兵一向都是天下最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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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旦我們貿然出擊,這一帶的山野恐成為人間地獄,你們都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誰要是在關鍵時刻扯後腿,我決不輕饒!
”
順着柴田勝家渾濁的眼球望去,隻見北國的官道像一條帶子,從西邊的大營裡飄出來,在山澗裡蜿蜒盤旋。
道路兩側是漫無邊際的巍巍高山。
“這回,賭上我五十年戎馬生涯的榮譽,一定要親手滅了上杉家,讓柴田家的名聲響遍五畿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