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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義理、武士道、毅力,被這些桎梏束縛的人生是多麼滑稽,多麼可笑!
然而,正是在這些束縛之下,人生的價值才得以體現。
沒有人對上杉景虎的“禦駕親征”持樂觀态度,畢竟自從上杉謙信死之後,上杉家西邊的局勢就越發的不容樂觀,不僅辛苦打下來的加賀與能登丢了,眼下連大半個越中都已經淪陷了,你說在這種情形之下,誰還會看好上杉景虎?
上杉景虎原本計劃在天正八年十月十七出兵的,可是,重臣千坂景親向他谏言:預期在北國風雪中興兵,不如趁此秋高馬肥西進。
”
于是計劃提前,九月二十八就發兵了。
雖然在越後與越中兩國的交界處,到處都是青色的草地,可田野裡已隐約可見一抹枯色。
鳥雀減少,已經沒有了夏日的歡騰。
因為新發田城的新發田重家這一次也随軍參戰,于是鎮守越後國東部的任務便交給了上條政繁和北條景廣,希望能夠借助他們的力量,抵擋随時都可能回來偷襲大後方的最上家和伊達家。
先頭部隊是越後的豪族聯軍,由平林城主色部顯長與其弟色部長實統領,直奔北陸道,而上杉景虎則率領着大隊人馬在山林上前行。
十月一日,上杉景勝率領着第二隊人馬出發,兩天之後,本莊繁長的第三隊也離開了自己的本城。
從春日山城出發的軍隊一切準備就緒,十月初五夜,上杉景虎在國界線上舉行了一個告别晚宴。
參加宴會的主要是其家人。
上杉景虎與他的夫人――绫禦前的女兒,上杉景虎的妹妹華姬,二人被簇擁在中間,此外,還有上杉景勝及其夫人菊姬,绫禦前及已經隐居了很多年的上山憲政,越後豪族們交出來的人質。
上杉景虎舉起上杉謙信生前最喜歡使用的琉璃酒杯,火光照到他的臉上。
“這場仗關系到我們上杉家的生死存亡,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打赢,彈正大人(上杉景勝的官位為從五位下彈正少弼),這一切還少不得借助你的力量,還請你多多幫忙。
”
不知是不是因為天生就是個面癱,上杉景虎的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上杉景勝卻依舊是什麼表情都沒有。
“不敢當,主公但有所求,在下一定盡全力相助。
”
兩人相對一飲而盡。
菊姬怕自己丈夫這幅樣子會引起主公的不快,于是就做出很高興的樣子說:“大人,這是預祝主公凱旋的酒宴,快給他斟上一杯吧。
”
對于一直擔心兄弟兩個不合的绫禦前來說,一家從未有過的默契,讓她感到驚喜萬分。
這樣,即使真的戰敗,織田軍打過來了,,自己也不後悔了。
作為上杉家的女人,她已經作好了和此城同歸于盡的準備,而且,一旦城池危在旦夕,她就讓華姬與菊姬悄悄地逃走,一切準備也已經安排妥當。
上杉景虎和上杉景勝今夜也悠然地端着酒杯,完全一副兇有成竹的神态――戰争的勝負,女人是永遠也搞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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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上杉憲政,神情比較複雜,上杉家的家督之位,最後竟然交給了一個北條家的小子來坐,這讓他很難接受,隻不過越後是人家的地盤,他還能說上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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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菊說的對,主公,我敬你一杯!
”
“嗯,彈正你也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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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籌交錯,大家盡情痛飲。
當喝到五成醉的時候,上杉景虎和上杉景勝交換了一下眼色,笑了。
現在,二人幾已心心相通。
他們已經超越了戰争所帶來的悲傷,想的是盡可能去化身為為榮耀而活着的人。
這大概就是武士的浪漫情懷吧。
在上杉景虎出發的同時,柴田勝家也辭别了織田信長,回到越前做最後的軍事動員。
在柴田勝家的周圍,除了自己的北陸軍團,丹羽長秀的南海軍團,明智光秀的山陰軍團之外,,還有織田信長專門調給他的鐵炮隊八組近千人,右手邊是親兵,左手邊是旗本隊這氣勢已經足以與長筱之戰前的織田信長相提并論了。
隊伍浩浩蕩蕩,向北陸進發。
當然,如此龐大的兵力,不僅在數量上壓倒了北部之柴田勝家,柴田勝家及其主公織田信長最愛玩兒的拿手好戲――兵農分離,發動百姓,也在戰前就已派安土城的奉行們做好了。
因為織田信澄和蒲生氏鄉,一個在大坂吹海風,一個在家裡養病,“三将監”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所以安土城的奉行首領,就暫時由我擔任,發動百姓的任務,也就由我攤了下來。
所幸我本來就做慣了文書工作,所以這份活還算輕松,寫了張傳單,複印了無數份之後散發的近畿的各個地方,大體意思是:“東(上杉)軍必敗,所以,到時候,越前、近江等地的農夫就不用說了,即使是諸寺和尚和健壯的婦人也可以奮勇殺敵,勇立戰功。
摘取有名有姓的武士首級者,不僅會受到本将重賞,還特賜終生免除徭役。
”
在做完了這份工作後,我也随着大部隊,離開了安土城。
其實我挺想陪着香姬的,畢竟我也想看看未來的孩子,隻可惜這是不現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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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一個月又這麼過去了。
上杉景虎不是個嚴肅的人,至少比起上杉景勝,他這個人顯得相當的活潑。
單一離開越後,他就立刻變得嚴肅起來,所有的舉動與平時相比,都會來個大轉彎。
他急匆匆地把上杉景勝,以及千坂景親、甘粕景繼及年輕時就随同上杉謙信在越中作戰,熟悉當地地形的齋藤朝信召集到大帳内。
“不要把這次出兵看作尋常戰事,否則,我們将有**煩。
”上杉景虎慢慢地在桌案中央展開雙方的對陣圖,慎重地思考起來。
“主公說得對,柴田勝家手中的人馬足有七萬之多,我們隻有四萬五千人,稍有不慎,我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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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坂大人!
現在不是說喪氣話的時候,”齋藤朝信很不滿的瞥了千坂景親一眼,“蔥為景公那時算起,本家所打的仗,就大多是以少敵多,謙信公在世的時候,甚至以兵力多于敵人為恥,哼!
本家兵強馬壯的,何必怕這些外來的雜碎?
!
”
“齋藤大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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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坂景親本能的就想反駁齋藤朝信,這時,上杉景勝開口了:“好了,兩位大人都少說兩句吧,聽聽主公有什麼高見。
”
上杉景虎苦笑道:“我還能有什麼高見呢?
如果非要問我的意見的話,我隻想說,雖然柴田勝家的兵力占據絕對優勢,但單憑數量上的優勢并不能完全壓倒我們,況且,我們背後就是綿延的山峰和越後國,萬一我們依靠天險,躲在深山裡永遠不出來,一直拖到冬天,那麼柴田勝家也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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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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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驚叫了一聲。
“等等,這地方不就是俱利迦羅谷嗎?
!
!
!
”
經他這麼一說,幾個人的目光頓時被吸引住了,那個被漢字标注的地方,的确就是幾百年前,木曾義仲擊敗平氏大軍十萬人的所在地――俱利迦羅谷!
幾個人面面相觑。
俗話說,“關東源氏關西平氏”,但這幾百年來,北陸的平氏反倒比較多了,在場所有人中,除了上杉氏和齋藤氏屬于藤原氏(撇開原先的長尾氏不談)之外,其餘的越後武士,差不多都跟平氏有所關聯,而反觀柴田一方,柴田勝家是斯波源氏,他的兩個副将丹羽長秀和明智光秀也分别斯波源氏和土歧源氏的後人,這是不是預示着,自己手裡的“平氏大軍”要被敵人的“源氏大軍”打敗啊?
不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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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織田信長不也是平氏嗎?
看來自己還是有勝算的。
(這是什麼邏輯啊?
!
!
!
)
齋藤朝信喝了口茶,道:“本來柴田勝家一路上來的氣勢洶洶,但聽到我們離開越後之後,馬上就停止了進擊,不在肯前進一步,而是在俱利迦羅谷西面與我們擺開陣勢,這說明什麼呢?
”
千坂景親想了想,說道:“柴田勝家手裡的軍隊,一向都是織田家最剽悍,也是最兇暴的不對,為了鎮壓不服從他們的國人衆,柴田勝家的外甥――佐久間玄藩盛政可是從加賀到越中,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完全無視國人衆的反抗,簡直是自負到了極點,我看以他的性格,必定不會躲藏起來,定會前來挑戰。
”
“呵呵,想不到千坂大人天天坐在榻榻米上看書識字,竟然還懂兵法,真是叫老夫好生敬佩!
”
“你!
!
!
齋藤大人你不要太過分了!
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
“夠了!
”上杉景虎冷冷的打斷了兩個人的話,“齋藤大人你還是少說兩句吧,千坂大人可比不上您久經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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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坂大人,齋藤大人德高望重,他的話您就當做是教誨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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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