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兵力懸殊的戰鬥,既然以這種方式結束,卻是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這場戰鬥下來,李利損失了數員大将,就連他的堂弟李暹,也都為了救他而陣亡。
這個結果,對于李利而言,無視是個非常沉重的打擊。
卻說高順帶着五百陷陣營騎兵,拿着李暹的腦袋與龔都彙合以後,就帶兵直撲李利在城外修建的營寨。
此時,李利已經帶兵撤入了城中,城外的那個營寨空虛無比。
高順大軍一到,那裡的幾百守軍就倉皇逃竄。
陷陣營根本沒有花費絲毫力氣,就拿下了這個營寨。
高順仔細巡視了這個營寨一番,發現裡面根本沒有陷阱,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氣。
龔都也是沙場宿将,他看完李利構建的營寨以後,頓時啧啧稱奇:“不曾想李利那厮,居然能夠立下這等堅固的營寨。
”
楊鳳亦是點頭贊道:“雖然此人的領兵能力不怎麼樣,但是這個營寨,構建得卻是不錯。
”
高順捋了捋胡須,笑着說道:“有了這個現成營寨,麾下兒郎就可以省下一番力氣了。
”
說到這裡,他好似想起了什麼,皺起了眉頭。
“将軍,這個營寨之中的糧草,足夠我等使用兩月有餘。
”
忽然之間,一個負責後勤的官員來到高順面前,臉上帶着興奮的神色。
由于高順帶着陷陣營士卒,千裡奔襲趕來武關,因此他們攜帶的糧草并不太多。
若是無法盡快攻克武關,就還要依賴後方供應糧草才行。
然而,現在關中本就非常缺糧,司隸境内的一應糧草供應,都還要從并州運輸才行。
武關更是在司隸的最南方,若是從并州運來糧草,光是一路上的消耗,都将是個天文數字。
如今天下饑荒四起,糧食珍貴無比。
陷陣營繳獲的這批物資,卻是能為陳旭省下不少的糧草。
楊鳳、龔都聽見那人的話,也都興奮無比。
他們身為高順的副将,現在不僅初戰告捷,還繳獲了很多物資,這絕對是大功一件。
高順仍舊皺着眉頭,足足過了半晌,他才搖了搖頭,說道:“這些糧草,恐怕隻夠五日之用。
”
“這怎麼可能?
”
不僅是那個管理後勤的官吏,哪怕龔都、楊鳳,亦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如此多的糧食,對于一千五百陷陣營而言,絕對足夠兩月之用。
縱然交戰期間,士卒飯量大增,也能至少也能管上一個半月的時間。
高順環顧衆人,微微歎道:“你們難道忘了,那些投降的士卒麼?
”
龔都、楊鳳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現在他們麾下的兵馬,除了一千五百陷陣營士卒,還有将近五千的降卒。
後勤官算了一下,這才開口道:“将軍,後勤供給可不是按照人數來算的。
陷陣營雖然隻有一千五百人,但是加上他們配置的戰馬,消耗加在一起,所需要的糧草,甚至要遠遠超過五千降卒。
”
“縱然将五千降卒算在一起,營寨之中的糧草,也可以食用一月之久。
若是再稍微削減一下那些降卒的口糧,我等可以堅持更長的時間。
”
高順沒有立即反駁,而是反問道:“若是再加上武關附近郡縣的流民,還能不能堅持一個月?
”
後勤官、龔都、楊鳳全都呆愣當場,後勤官更是不可思議的說道:“将軍,我等這次前來的目的,乃是奪取武關,而不是收攏流民。
”
“隻要我軍攻下武關以後,境内的流民,主公自然會派人前來安撫。
”
後勤官的言下之意,就是要高順分清主次,不要因為一時仁慈,而使得大軍陷入困境。
龔都,楊鳳沒有說話,但是他們亦是一臉贊同的樣子。
兩人通過這場戰役,雖然非常佩服高順以及他麾下的陷陣營。
但是對于高順,想要赈濟災民的這件事情,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贊成。
打仗絕非兒戲,若是因為一時婦人之仁,而陷大軍于不利的境地。
待戰敗以後,悔之晚矣。
好似知道三人心中所想,高順深吸一口氣,說道:“諸位是否覺得,我有些婦人之仁?
”
三人看了高順一眼,卻沒有說話。
畢竟,現在高順乃是主将,若是他們直言相告,也太不給高順面子了。
而且,作為主帥的高順假如一意孤行,他們亦是毫無辦法。
三人雖然沒有答話,但是高順已經從他們的表情中,得知了想要的答案。
歎了一口氣,高順忽然說道:“如今天下幹旱,饑荒四起,雖然有無數的百姓餓死,仍舊有很多人苟延殘喘的活着。
”
“平常時期,這些人自然不敢與我軍作對。
然而,若是李利以糧食為誘餌,四處招募流民,為他鎮守城池,卻當如何?
”
“須知,那些饑餓難耐的流民,有時候為了一口糧食,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夠做出來。
”
“如今李利已經被我等殺破了膽,他們絕對不會再出城迎戰。
守城戰不比野戰,若是他以精兵把守城門,以流民防守城牆,我等該當如何破城?
”
“野戰之中,我等自然不懼那些烏合之衆。
但是守城戰中,他們卻能發揮出強大的力量。
”
聽到這裡,後勤官、龔都、楊鳳都沉思了起來。
高順仍不罷休,說出一番話來,三人全都轉憂為喜,興奮不已。
幹旱,仍舊在持續着,很多地方的土地,都被太陽曬得龜裂了起來。
就連山中的樹木,也有不少枯萎而死。
武關附近山峰林立,縱然曾經有很多山賊流寇,禁受不住誘惑投奔了李利。
但是仍舊有很多人,躲在山中艱苦的生活着。
一個易攻難守的峽谷之中,有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山賊盤踞在此處,其中居然還有不少老弱婦孺。
“大當家,難道就因為王當那厮投了李利,我們就不能過去,非要在這裡忍饑挨餓麼?
”
那個被稱為‘大當家’的壯漢,正拿着一塊破布,擦拭着手中的一柄鋼刀。
這柄鋼刀是他斬殺一個西涼士卒,才繳獲來的戰利品。
鋼刀雖然算不上是什麼絕世神兵,但是對于這夥山賊來講,已經是一柄難得的利刃了。
大當家聽見那人的話,擦拭鋼刀的手,頓時停頓了下來。
他擡頭看着那人,說道:“不要忘了,我們為何會有如此下場。
”
那人臉帶痛苦之色,說道:“族人們的仇,我又怎會忘卻?
然而,如今寨之中糧草已經耗盡,再不想辦法的話,我們山寨的幾百人,全部會被餓死。
”
“相比而言,被西涼軍攻破山寨的仇,以及被王當趁火打劫的仇,又算得上什麼?
”
“大當家,隻要我等投了李利,就會分給糧食;有了糧食,我們才能活下去;隻有活下去以後,才能報仇啊。
”
大當家望着身旁一顆枯死的樹,幽幽歎道:“若事情果真如你想的那般就好了。
”
“先不說我等投奔李利,會不會被他們當做炮灰,趕去戰場送死。
單單是以我等與王當的仇恨,他也絕對不會放過我們。
”
“更何況,我聽說天子已經派兵前去剿滅李利。
若是我等現在去投李利,又與反賊何異?
你要記住,我等雖然是山賊,卻不反叛朝廷。
”
“隻要朝廷剿滅了李利等人,我就想帶着你們前去投軍,為山寨裡的老少謀條活路。
”
那人繼續反駁道:“武關如此險峻,朝廷大軍又豈會這麼容易将其攻克?
縱然武關能被攻克,這山寨裡的老老小小,又能不能拖到那個時候?
”
“更何況,就算朝廷大軍攻克了武關,大當家前去投軍,難道可以用自己的軍饷,養活山寨裡的兄弟們?
”
大當家呆立當場,臉色複雜不已:“難道我真的要投奔仇人,才能使得山寨中老小不被餓死麼?
”
想到這裡,大當家的臉上,露出了複雜、痛苦的神色。
他雖然被逼無奈成為山賊頭子,卻并不想成為反賊。
山賊與反賊之間,還是有很大區别的。
若是遭逢天下大赦,山賊可以被赦免罪行,反賊卻是不會。
哪怕大漢已經日薄西山,但是大漢幾百年的積威,仍舊深入人心。
若非實在迫不得已,沒有人願意反叛朝廷。
“罷了,罷了,寨中糧草早已耗盡,我若是再堅持下去,恐怕大家都會被餓死。
”
掙紮了一下,大當家心中終究還是有了決定。
忽然之間,一道喊聲響起:“大當家,大當家。
”
大當家定眼望去,發現說話之人,正是他派出山的一個斥候,大當家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
那人喘了幾口粗氣,這才面帶喜色的說道:“某出山刺探情報,得到了一個消息。
那就是李利率領一萬大軍出戰,有數千人臨陣倒戈。
結果李利被一千五百官兵殺得大敗而逃,就連李暹都戰死了。
”
“更為重要的是,官軍的統帥已經頒布了命令,赦免所有的山賊流寇。
隻要我們願意投降,就可以獲得朝廷的赈濟。
日後,朝廷甚至會給我們分發田地、種子!
”
“此話當真?
”
大當家急忙上前,一把抓住了斥候的手臂,激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