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2)
保信軍和鷹揚軍的關系,目前處于非常暧昧的狀态,友好是肯定說不上的。
貝禮翊殺死了林度,劉鼎又殺死了貝禮翊。
唐千铮和鮮于赫,對于林度的死,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們其實是非常擔心劉鼎對他們不利的。
盡管楊行密在巢縣厲兵秣馬,專心對付着兩個家夥,可是他們兩人的表現,還是比較強硬的,就是絕對不願意投靠鷹揚軍。
保信軍不敢惹鷹揚軍?
似乎有點像。
保信軍最大的後台,就是淮南軍,現在淮南軍内讧,自顧不暇,當然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理睬他們。
在這樣的背景下,保信軍當然要小心謹慎一點,夾起尾巴做人,以免被鷹揚軍找到直接攻打廬州的借口。
事實上,鷹揚軍已經攻克了盛唐縣,控制了整個壽州,壽州城也被鷹揚軍包圍起來了,鷹揚軍屬下的楊行密部隊,一直都駐紮在廬州南面的巢縣,對廬州施加壓力,其實此時此刻的鷹揚軍,其實已經對廬州形成南北夾擊的态勢,如果廬州的保信軍有什麼不規矩動作的話,鷹揚軍完全可以在攻打壽州之前,将廬州首先拿下來。
在這樣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廬州的保信軍當然要小心翼翼,不想惹事。
他們其實在廬州的城頭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鷹揚軍正在向壽州前線輸送物資。
如果他們這時候出擊,的确可以将鷹揚軍的所有物資據為己有,相信鷹揚軍未必會拼死抵抗,但是,在他們搶奪物資以後,等待他們的,必定是鷹揚軍鋪天蓋地的反擊,如果他們還想多活一段時間,那就隻有一隻眼開一隻眼閉,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
想必唐千铮正在約束自己的部下,千萬不要打鷹揚軍的主意。
魚多均認真的想了想,慢慢的說道:“他們不敢打我們。
”
慕容初丹奇怪的說道:“為什麼?
”
魚多均自豪的說道:“因為我們比他們強大。
”
慕容初丹的漢語帶着一些怪怪的語調:“你們強大,強大到他們根本不敢冒犯你們?
”
魚多均傲然說道:“當然如此。
”
慕容初丹指着遠處漸漸露出輪廓的廬州,慢慢的說道:“但是他們有很高很大的城牆,你們能夠攻進去嗎?
”
魚多均笑着說道:“城牆沒有什麼用,我們随時都可以攻進去。
”
意識到很有可能要提到黑色火藥,這是鷹揚軍的最高機密,是萬萬不可洩露的,魚多均于是改變了話題,微笑着說道:“反正,他們不敢惹我們就是了。
他要是惹了我們,等于自尋死路。
”
他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說過這麼自豪的話了?
在以前清淮軍的時候,清淮軍的戰鬥力并不強,他絕對不敢說誰不敢前來招惹自己,更不敢說别人惹了清淮軍,就是自尋死路。
但是現在,他敢公開揚言,他敢公開的保證,保信軍是絕對不敢主動招惹鷹揚軍的。
保信軍如果主動招惹鷹揚軍,等待他們的,絕對是立刻滅亡的下場。
他們如果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将可能葬送自己。
哪怕是瘋狂的淮西軍,也不敢正面招惹鷹揚軍正規軍,隻敢采取小偷小摸的行為,用以命換命的最原始手段,襲擊鷹揚軍的普通民衆。
如果他們招惹鷹揚軍的正規軍,等待他們的,必定是殘酷的反擊。
即使他們招惹的是鷹揚軍民衆,他們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鷹揚軍有信心,有能力,将淮西軍從中原大地徹底的抹掉。
完全消滅淮西軍,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這,就是鷹揚軍的實力。
這,就是清淮軍永遠都比不上鷹揚軍的地方。
他魚多均能夠成為鷹揚軍的一員,是最值得高興和自豪的事情。
慕容初丹卻沒有體會到魚多均的複雜感情,好奇的說道:“要是惹了你們,你們會有什麼反應?
你們都是聽劉鼎的吧?
”
魚多均傲然說道:“他們不敢惹大人的。
”
惹劉鼎?
保信軍恐怕還沒有這個資格!
慕容初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沉默不語。
慕容初彤忽然說道:“那麼,廬州的保信軍不敢惹你們,汴州的朱全忠呢?
他敢不敢惹你們?
還有太原的李克用,鳳翔的李昌符,長安的朱玫,他敢不敢惹你們?
”
魚多均笑着說道:“這些問題,還是你們見到大人以後才問吧。
”
慕容初丹緊追不舍的說道:“你們大人真的是黃巢的兒子麼?
”
魚多均笑着說道:“有關大人的問題,你們還是直接問大人的好。
”
慕容初彤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們都覺得很奇怪,如果劉鼎真的是黃巢的兒子,為什麼會到來壽州呢?
”
魚多均還是笑着說道:“這些問題,隻有大人才能回答。
”
不知不覺間想起當日在壽州的情景,魚多均也覺得奇怪,劉鼎究竟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壽州,這的确是個謎。
但是鷹揚軍上下,都沒有意思追究這個謎底,對于他們來說,劉鼎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一切都足夠了。
劉鼎的過去,他們并不關心。
他們最關心的,乃是劉鼎帶領他們繼續前進,繼續取得勝利。
魚多均越想越是感慨,語調沉重的說道:“當初,我們一行人逃出壽州,周圍都是淮西軍,根本不知道應該逃向哪裡才有活路。
幸好大人及時出現,帶領我們脫離了險境,還找到了複仇的道路。
如果不是他,我們早就全部死掉了,哪裡還有機會回來啊?
唉,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現在的壽州,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
慕容姐妹也十分好奇。
壽州,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呢?
劉鼎現在,又在忙碌些什麼呢?
對于自己的到來,他會不會歡迎呢?
船隊到了廬州西北方的肥水轉彎處,水位太低,就無法繼續前進了。
“卸貨!
”
魚多均下達命令。
所有的船隻,都慢慢的靠岸卸貨。
卸下來的物資,不但有糧食,還有幾百輛的獨輪車。
在水面上,船隻是運輸的主力,在陸地上,這些獨輪車則是運輸的主力。
獨輪車又叫手推車,其實不是什麼新鮮事物,傳說三國時期諸葛亮設計的木牛流馬,其實物就是獨輪車。
鷹揚軍沒有足夠的戰馬,也沒有足夠的牛、騾、驢,所有的牲畜基本上都要用來從事農業生産,獨輪車也就成了路上運輸的主要方式,舒州和宣州都有大規模的手推車工場,每個月都可以制造數百台的獨輪車。
劉鼎在看過手推車以後,提出了一些改進的建議,馬冰蝶根據劉鼎的建議,改進了手推車的結構,使得它的運輸量更大,更加方便操作,也更加的堅固耐用。
但是手推車的運輸量畢竟有限,和船隻比起來,相差太遠了。
這一個船隊的糧食,至少需要來回五趟才能完全的裝載完畢,這還要在獨輪車沒有損壞的情況下。
忙碌了幾個時辰以後,五百輛手推車都全部裝滿了糧食物資。
魚多均就帶着他們出發了。
從廬州到壽州的道路,其實不好走,被淮西軍糟蹋過以後,坑坑窪窪的,更加難走。
淤泥松土又多,獨輪車一不小心就陷到裡面去了。
以前顧仁瞻主政壽州的時候,注重于勸課農桑,鼓勵耕織,對于道路建設卻不是很熱衷。
這當然有軍事上的原因,要是道路全部都修成了康莊大道,那敵人的進攻就更快了。
對于當時的清淮軍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道路曲折難行,獨輪車隊伍在緩慢的前進着。
很快,他們就發現在自己的西方,同樣出現了長長的手推車隊伍。
這是從舒州等地運輸物資過來的後勤隊伍,他們大多數都是自發組成的,有老有少,甚至有才會走路的小孩。
其中有很多來自安州、黃州、蕲州的百姓,他們将糧食等物資捆綁在手推車上,從遙遠的後方一直送到壽州的最前線。
從運輸的成本和效率來講,這樣的運輸方式,并不是鷹揚軍所提倡的,但是,憤怒的民衆,迫切需要發洩内心的怒火,他們覺得用手推車也能夠消滅淮西軍。
同時,他們到壽州前線來,也是準備要淮西軍的好看的。
在推着獨輪車的隊伍中,有不少的壯丁,他們将糧食送到壽州前線以後,将會組成壯丁隊,參與對淮西軍的攻擊。
魚多均等人都自發的停下來,讓這些憤怒的民衆率先通過。
站在一道土坎的上面,魚多均感慨的看着四周,這同樣是他們熟悉的土地。
當初他在清淮軍的時候,曾經多次在這片土地上巡邏。
他看似沉默寡言,其實是很細心的一個人。
他很快發現,周圍的原野,至少已經丢荒了三年的時間,有些雜草都長得比人頭還高了。
換句話來說,他們在離開壽州以後,這裡的田野就再也沒有人耕種過。
或許,這裡的田野主人,都被淮西軍殺害了。
忽然間,負責警衛的鷹揚軍發現了異常,他們看到不遠處的雜草裡面出現了幾個小孩子佝偻的身影。
他們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野獸。
結果仔細一看,原來是活人。
這幾個小孩的發育,嚴重營養不良,以緻根本無法直挺挺的站起來,隻能像個小老頭一樣,佝偻着身體,皮膚又髒兮兮的,以緻被誤認為是野獸。
“大人,還有活人。
”
警衛隊長驚訝的叫道。
魚多均走到前面去一看,是的,的确還有活人,在這幾個野獸一樣的小孩子的背後,還有十幾個眼光呆滞的成年人。
他們的衣衫都已經完全破碎,甚至連要害的地方都無法遮蔽。
他們同樣佝偻在草叢的當中,麻木不仁的看着前面的鷹揚軍。
如果他們躺在草叢裡,别人一定會以為他們已經死了。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們深夜突然走出來,簡直會以為他們是鬼魅呢。
魚多均知道他們是壽州當地的難民,不知道是怎麼逃過了淮西軍的屠殺,幸存了下來。
在這三年的時間裡,他們嚴重缺乏食物,才會導緻長得如此奇怪。
然而,隻要是他們還活着,鷹揚軍就有責任讓他們活下去,讓他們逐漸恢複正常的生活。
壽州的未來,還得依靠這些人的努力。
他輕輕的擺擺手,讓警戒的鷹揚軍将武器收起來,以免驚吓到他們。
果然,那些驚恐的人群,神色稍微顯得安定了一些。
那幾個嚴重發育不良的小孩,都看着鷹揚軍身上的幹糧。
警衛隊長招招手,讓大家将身上的幹糧都解下來,送給這些小孩子。
結果這些小孩馬上搶過幹糧,拼命的往肚子裡塞,要是覺得太撐了,他們就低頭喝旁邊水渠裡面的積水,一點都不覺得髒。
慕容姐妹覺得兇口很悶,很堵,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魚多均大聲的說道:“我們是鷹揚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