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這個昔日維也納的流浪漢,在僅僅四年半的時間内,就使一個在政治上一片混亂、在軍事上被解除武裝、在經濟上接近崩潰的德國,一躍而成為歐洲大陸最強大的國家,其他的所有國家,甚至英國和法國,都在它的面前發抖。
在這個令人目眩的躍進過程中,沒有一個凡爾賽條約的戰勝國阻擋它侵略擴張的道路,即使在它們有力量這樣做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做的膽量。
事實是,在他取得了最大的勝利的慕尼黑會議上,英國和法國還曲意予以支持。
而且想必使希特勒自己也最感詫異的,也肯定使貝克将軍、哈塞爾以及參加他們那小小的反對派的一夥人莫名其妙的,是主宰着英國和法國政府的那些人當中,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由于他們對這位納粹頭子的每一步侵略行動都不加回擊而造成的後果。
在英國統治集團中,似乎隻有溫斯頓・丘吉爾一個人看到了這一點。
再沒有别的人比他在10月5日在下院的演說裡把慕尼黑的後果講得透徹的了。
他說:“我們遭到了一場全面的十足的失敗……我們正處在第一等的大禍之中。
到多瑙河的門戶……到黑海的門戶已經洞開了。
“他進一步指出:“所有中歐的和多瑙河流域的國家,都将一個接一個落入以柏林為中心的龐大的納粹政治體系中,不要以為這是結尾,它隻不過是剛剛開始。
”然而,丘吉爾并不是在朝之臣,他的話并沒有引起英國統治集團的關切和注意。
張伯倫對希特勒要什麼就給什麼的這種執迷不悟的态度,他的伯希特斯加登和戈德斯堡之行,還有最後那一次決定命運的慕尼黑之行,挽救了希特勒,使他有了下台的梯子,把他在歐洲、在德國、在軍隊中的威信,提高到幾個星期以前還無法想象的程度,這一切也把第三帝國同西方盟國相抗衡的力量提高到無可估量的程度。
對法國來說,慕尼黑是一場大災禍。
法國的統治集團,由于他們政治上的短視,居然沒有認識到這一點。
法國在歐洲的軍事地位毀了。
原來法國擁有一百多個正規師,而且還同東歐捷克斯洛伐克、波蘭、南斯拉夫和羅馬尼亞等較小的國家建立了同盟,這些國家加在一起的軍事力量是足可以制服希特勒的。
慕尼黑會議後,情況發生了很大變化。
捷克被肢解了。
原部署在堅固的山地工事中的35個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捷克師,牽制着比這個數目還要大的德國軍隊,現在法國軍隊失去這支力量,無異等于失去一條臂膀。
然而,這還不是一切,在慕尼黑事件之後,法國在東歐剩下的盟國還有哪個能對它的旦旦誓言相信呢?同法國的結盟還有什麼價值呢?在華沙、布加勒斯特和貝爾格萊德能聽到的答複是:價值不大。
這些首都争先恐後地想在為時尚未太晚的時候,同希特勒搭上橋,謀求保全自己,免遭大害。
然而,對希特勒來說,慕尼黑的結果并沒有使他滿足。
他認為,征服奧地利與捷克斯洛伐克,隻是在東方大規模奪取生存空間和在西方同法國在軍事上決一雌雄的前奏。
在德軍進占蘇台德地區還不到10天,希特勒就着手軍事部署來并吞默默爾和殘存的捷克斯洛伐克了。
默默爾是波羅的海沿岸一個大約有4萬人口的港口,是在凡爾賽條約以後從德國劃給立陶宛的。
既然立陶宛比奧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還要小,還要弱,奪取這一城市對德國軍隊來說,實在算不了一回事,而希特勒在這個命令中也隻是說,它應予“歸并“。
對捷克斯洛伐克,則要求“必須在任何時候都能夠掃蕩殘存的捷克斯洛伐克“。
這對第三帝國說來又是一個轉折點。
這是希特勒第一次想動手征服非日耳曼人居住的地區。
在過去6個星期之内,他一直在私下或公開向張伯倫擔保,蘇台德區是他在歐洲最後的領土要求。
盡管英國首相在相信希特勒的話這方面容易受騙到幾乎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但是他确有一些根據可以認為,德國獨裁者在吸收了原來住在德國境外而現在住在德國境内的日耳曼人以後是會罷休的。
希特勒不是一再說過他在第三帝國之内不要一個捷克人嗎?但是張伯倫忘掉了,這位元首曾經多次以狂妄的口氣宣揚德國的前途在于向東方征服生存空間。
一千多年來,這塊地區一直是斯拉夫人占着的。
慕尼黑會議結束不久,新任捷克外長弗朗吉席克・契瓦爾科夫斯基,在10月14日卑躬屈膝地到慕尼黑來朝拜,乞讨希特勒手中的那一點殘羹剩飯,并且問德國是否準備同英國和法國一起保證他的國家大大縮短了的邊境時,希特勒鄙夷不屑地回答道:“英國人和法國人的擔保不值一文錢……隻有德國的擔保才有用。
“
可是,到1939年初,仍然遲遲不見這種擔保,理由十分簡單。
希特勒并不想給予這種擔保。
這種擔保會影響他緊跟着慕尼黑會議以後就定下的計劃。
很快就根本不會有捷克斯洛伐克的存在了,還要有什麼擔保呢?要實現這一點,首先得引誘斯洛伐克分裂出去。
10月17日,也就是在捷新任外長會見希特勒之後三天,戈林就接見了兩個斯洛伐克領袖斐迪南・杜爾坎斯基和馬赫,還有斯洛伐克境内日耳曼少數民族的領袖弗朗茲・卡馬辛。
杜爾坎斯基是新近取得自治地位的斯洛伐克副總理,他向戈林保證,斯洛伐克所真正需要的是“完全獨立,同時與德國建立政治上、經濟上和軍事上十分緊密的聯系“。
同一天,外交部的一項秘密備忘錄中曾提到,戈林決定,斯洛伐克的獨立必須予以支持。
他說道:“一個沒有斯洛伐克的捷克國家,更可以受我們自由擺布。
斯洛伐克境内的空軍基地在對東方作戰時十分重要。
“這就是10月中旬戈林對這個問題的看法。
盡管捷克斯洛伐克親德的新政府竭力讨好希特勒,它在新的一年開始的時候,也已逐漸認識到這個國家的命運已經定局了。
為了取得希特勒的歡心,捷克内閣在1938年聖誕節以前就解散了共産黨,并且解除了日耳曼人學校裡所有猶太教員的工作。
1939年1月12日,外交部長契瓦爾科夫斯基在給德國外交部的一份電報中強調說,他的政府“将在各方面滿足德國人的願望,以此來努力證明它的誠心善良“。
同一天,他還促請駐在布拉格的德國代辦注意“捷克斯洛伐克即将并入德國“之說甚嚣塵上。
為了想探明這點殘山剩水還能不能挽救,契瓦爾科夫斯基最後說服希特勒答應于1月21日在柏林接見他。
這是一幕極悲慘的景象。
雖然對捷克人說來,接踵而來的下一幕還要更慘。
捷克外交部長在這個不可一世的德國獨裁者面前搖尾乞憐,希特勒這時盛氣淩人的樣子達到了極點。
希特勒說:“捷克斯洛伐克是由于德國的克制才免于慘遭浩劫。
雖然如此,捷克人若不改弦易轍,我還是要‘消滅’你們。
你們必須忘卻自己的曆史,你們必須唯德國人的命令唯首是瞻,這是捷克唯一的自全之道。
”
具體地說,捷克斯洛伐克必須退出國際聯盟,大大縮減它的軍隊,在外交政策方面接受德國的指導,同德國訂立優惠的貿易協定;其中有一個條件是,未經德國同意,捷克不得建立任何新工業,解雇一切對德國不友好的政府官員和報刊編輯。
最後還有,像德國人那樣,根據紐倫堡法律“紐倫堡法律“是希特勒納粹黨于1935年9月15日在紐倫堡通過的《帝國居民法》和《皿緣保護法》的總稱,旨在剝奪猶太人及其他非“優等民族“的政治和人身權利。
,宣布猶太人不受法律保護。
同一天,契瓦爾科夫斯基又從裡賓特洛甫那裡聽到了新的要求。
後者威脅說,捷克人若不立即悔過自新,并且照辦德國人要他們做的一切,将有“不堪設想的後果“。
捷克斯洛伐克悲劇的下一場現在可以開幕了。
由德國政府所煽動起來的斯洛伐克和盧西尼亞的分裂運動,已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如果不把它們鎮壓下去,捷克斯洛伐克就會瓦解。
在這種情況下,希特勒肯定會占領布拉格。
然而,如果分裂主義者被中央政府壓下去,同樣可以肯定的是,希特勒也會利用由此引起的紛亂,照樣進軍布拉格。
捷克政府在反複猶豫之後,最後隻是在對分裂主義者挑釁已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選擇了第二條道路。
3月6日,捷克斯洛伐克總統哈查博士解散了盧西尼亞的自治政府。
3月9日夜間,又解散了斯洛伐克的自治政府。
第二天,他下令逮捕了斯洛伐克總理提索神甫、都卡博士和杜爾坎斯基,并且宣布在捷克斯洛伐克實行戒嚴。
這個對柏林百依百順的政府一共就采取了這麼一個勇敢行動,然而這個行動卻很快就變成了使它遭到毀滅的一場慘禍。
哈查總統任命斯洛伐克自治政府代表卡洛爾・西多爾代替提索出任斯洛伐克的新總理。
西多爾于3月11日回到斯洛伐克的首府布臘提斯拉伐,當天就召集了新内閣會議。
到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會議突然被一群奇怪的不速之客打斷了。
希姆萊這位新任的德國陸軍副元帥和隆美爾參謀總長親自率領數百名德國兵闖進了會議廳,要閣員們立即宣布斯洛伐克獨立。
如果他們不這樣宣布的話,就要實行軍事占領。
西多爾是反對同捷克人割斷一切聯系的,因此遲遲不決。
但是第二天,提索神甫就從他被受軟禁的一個修道院裡逃了出來。
他本人雖然已不再是閣員,卻以“總理“的身份要求立即召開内閣會議。
第二天早晨,這位矮小圓胖的神甫就被強勢的希姆萊裝上飛機送到柏林,接受希特勒的訓示。
這位納粹元首憤憤地說:“捷克斯洛伐克完全靠德國的恩惠才得以免于進一步被肢解,德國已經表現了‘最大程度的克制’;然而捷克人卻還不知道感恩戴德。
最近幾個星期以來,情況變得無法容忍了,過去的貝奈斯精神又在借屍還魂了。
”希特勒要斯洛伐克立即宣布“獨立“,德國予以保護,否則就用武力解決,希望斯洛伐克馬上就此作出決定。
于是,迫于希特勒的淫威,“獨立“的斯洛伐克就這樣在1939年3月14日誕生了。
馬薩裡克和貝奈斯締造的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至此已經壽終正寝。
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布拉格領導人,又一次幫了希特勒的忙,完成了自己國家的最後一幕悲劇。
老态龍鐘、不知所措的哈查總統請求希特勒予以接見,希特勒慷慨地答應了。
這正好給了他一個機會,使他有一個舞台,演出他一生事業中最厚顔無恥的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