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縣城的同福源茶館是座幾十年的老店,一樓是散座,雅座在二樓。
今天雅座有貴賓大駕光臨,縣警署署長王金彪正大喇喇的端坐二樓雅座聽書,四周全是荷槍實彈的警員設防。
整層樓已被肅清,隻有王大爺一人獨坐。
可王大爺的眼睛卻并沒有停留在說書先生的身上,而是一樓散座一位年輕的青衫公子身上。
王金彪對着副官勾勾手指,副官忙湊近身前畢恭畢敬的問道:“署長有何指示?
”
王金彪沖樓下的青衫少年努了努嘴,副官不解的問道:“一個趕路的書生和書童而已,沒啥特别的呀?
”
王金彪撓了撓肥碩的後腦,一副不屑的表情說道:“一幫廢物,你看那青衫公子耳垂上插着茶梗,分明就是摘了耳環嘛。
再看那公子兇前微微隆起的部分,以及異常白皙細膩的肌膚,分明就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姐嘛。
快快請上來,本署長同她一起品茶聽書,豈不雅哉?
”
副官連連稱是,忙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樓下,在那青衫公子耳邊耳語幾句。
青衫公子乍聽之下吃了一驚,神情中帶着錯愕往二樓張望。
二樓的王金彪也正直愣愣的望着樓下,兩人四目相接的瞬間,青衫公子竟莞爾一笑,對着身邊書童輕聲交代了幾句,随副官登樓而上了。
王金彪被這一笑是勾得靈魂出竅,心想好俊的模樣,難怪要女扮男裝,這要是換回女裝豈不美若天仙?
“署長,客人請來了。
”副官隔着簾子小心翼翼的請示着。
王金彪忙咽了一口口水說道:“快快有請,快快有請!
”
珠簾輕卷,一陣淡淡的幽香随風而入撲面而至,王金彪狠狠的吸了一口氣。
張開眼時,眼前一個玉面少年模樣的公子手執一把紙扇,正對着自己微微一颔首,剛要說話王金彪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果然嫩滑如凝脂,忙把少年拖至身邊坐下。
少年猝不及防的一聲驚呼,分明就是女子嬌柔的腔調,王金彪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長官好眼力,竟然一眼就已經識破了奴家的伎倆!
”青衫公子也不避諱,有些驚愕的說道。
王金彪更是得意的哈哈笑道:“哈哈哈......明明是個美奴嬌,卻為何要扮作窮書生啊?
哈哈哈哈......”
青衫公子有些哀怨的說道:“隻因這世道兇險,這不也是無奈之舉嗎?
”
“哈哈哈哈......”王金彪一把将青衫書生攬進懷裡,大笑道:“既然碰見了我,這天下對你而言可就是太平盛世了,再無什麼兇險可言。
哈哈哈哈......”
“此話當真?
”懷中的青衫公子也不掙紮,嬌滴滴的問道。
“自然當真。
”王金彪底氣十足的說道:“這十裡八鄉的誰敢不給我王大爺面子?
”
“那奴家可就真是遇見貴人啰!
”懷中的青衫公子感覺比王金彪還要高興。
王金彪有些奇怪,低頭一看,并未察覺有絲毫異常。
于是問道:“你,你這麼高興幹嘛?
”
青衫公子此時直起了上半身,柳眉似黛美眸如潭,好一張精緻的臉,看得王金彪都有些癡了。
隻聽她緩緩說道:“隻因家中高堂交給我一樁萬難的任務,若完不成便無法歸家,還好萬幸遇見貴人,定可助我圓滿完成任務而歸。
”
“哦?
”王金彪大惑不解的問道:“你一柔弱女子,家中會給你什麼萬難任務......”
話音未落青衫公子搶先答道:“長槍十支,子彈若幹,大洋三百,你說這是不是萬難的任務?
”
王金彪一個激靈,寒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
“哎喲,剛才你還心疼人家,現在說話就這麼兇巴巴的了,你個沒良心的!
”青衫公子忿忿的說道:“奴家姓蘇,名小可,冤家,你覺得好聽麼?
”
“蘇小可?
”王金彪三魂立刻給吓飛了兩魄,俏郎中蘇小可,給人瞧病管死不管活。
精通蠱毒和各種毒理,下毒于無形,彈指之間便可取人性命。
“來......”王金彪“人”字還沒喊出口,就見簾子被人一把掀開,一人身着自己副官的穿戴,上前說道:“署長有何指示?
”
王金彪定睛一看,竟是剛才那書童!
再用眼角餘光一瞥二樓走廊,歪七倒八的躺着十來個自己的手下。
心中大駭,再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壯士饒命!
”王金彪輕聲說道。
“誰是壯士啊?
你都瞧出人家是個女兒身了,還輕薄了人家,你說這讓我如何見人?
”蘇小可的話中盡是哀怨和無奈,聽得王金彪背心一股寒氣直沖後腦。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
“女俠就不講名節了嗎?
”蘇小可自言自語的說道:“如今辦法有兩個,一是我自殺;二是殺了你保全名節。
你說我該選哪一種呢?
”
王金彪苦不堪言,這如何能選?
分明是在戲耍自己嘛!
“要不,我選自殺吧?
”蘇小可自己竟然先開口說道,王金彪知她必定有詐,忙開口勸道:“使不得......”
蘇小可一張俏面笑得如三月的桃花開了一般,嬌滴滴的笑道:“隻道你也是個沒心沒肺的冤家,原來竟錯怪了你。
”
王金彪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癱坐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氣。
可這口氣還沒松完,就聽蘇小可繼續說道:“既然你舍不得奴家死,那你就去死吧。
”
“這更使不得呀,女俠饒命!
”王金彪幾乎是哭着在求饒,蘇小可歎口氣道:“你舍不得我死,你自己又不願去死,這可如何是好?
”
王金彪心想幹嘛非要在死不死上邊糾纏,換個方式不行嗎?
于是忙說道:“王某願奉上長槍十支,子彈千發和大洋三百,懇請女俠手下留情,繞我一命!
”
“這......”蘇小可面露難色的說道:“不如問問我家書童?
”于是對着簾子外喊了聲:“恭喜發财。
”
書童應聲掀起簾子進到雅間内,抱拳問道:“小可姐姐有何吩咐?
”
蘇小可說道:“王大爺願用長槍十支,子彈千發和大洋三百換他性命,你說咱答不答應他呢?
”
書童也面露難色的說道:“這厮不值這些錢呀,這買賣可要虧大發啰。
”
蘇小可掩嘴偷笑道:“傻小子,是他給咱這些東西。
”
“哦,是給咱呀!
”書童也裝傻充愣的說道,王金彪忙附和道:“對對對,是王某給各位英雄......”
書童掰着指頭說道:“二十支長槍,兩千發子彈和六百大洋?
咱就吃點虧,答應了他吧!
”
王金彪臉都綠了,心想我什麼時候開的這個價?
這分明是坐地起價活搶人嘛!
可随即一想,這可不就是活搶人嘛,還是保命要緊吧!
一咬牙,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書童見他點頭答應了,便來到他身邊坐下問道:“我小可姐香不香?
”
王金彪一時沒明白是啥意思,一臉懵圈的望着書童。
書童擡手就是一記耳光,結結實實的打在王金彪臉上,又問道:“我小可姐身上香不香?
”
王金彪這才明白什麼意思,趕緊點頭如搗蒜的答道:“香,真香......”
書童一指外邊走廊上的警員,繼續問道:“他們就是聞了我小可姐身上的七步迷魂香,全都不省人事了,知道為什麼你沒事嗎?
”
王金彪使勁的搖搖他那顆碩大的腦袋。
“因為你還有事要做,所以我小可姐留着你的狗命。
”書童說着便一把抓住王金彪的衣領,說道:“起來,該幹活了。
”
王金彪一臉茫然的跟在書童身後,書童轉身對他說道:“看見街對角那一群力夫打扮的人嗎?
”
王金彪點點頭,書童說道:“你現在大聲的說一句‘副官,把對面那群力夫叫上樓來問話’,快點!
”
“副官......”王金彪剛開口就又挨了一記耳光,他捂着臉委屈的望着書童。
隻見書童瞪了他一眼,說道:“大聲點!
”
“副官!
”這回王金彪是扯着嗓子喊道,整條街都聽得到他的聲音。
“把對面那群力夫給老子叫上來問話!
”
“啪!
”書童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扇了過來,“你幹嘛又打我?
”王金彪差點委屈得要哭出聲來了。
“是,署長!
”書童先高聲的應了一聲,随即小聲的說道:“你長得吧,太他媽讨打了,我沒忍住......”
這是哪門子理由?
王金彪内心一陣崩潰。
書童也不理他,穿着副官的衣服下到樓下,對着對面的力夫招招手,喝道:“你們幾個,全都過來,長官要找你們問話,快點!
”
力夫不敢怠慢,全都低着腦袋一溜小跑上了二樓。
來到二樓立刻開始解昏死地面警員的衣扣,不一會兒,全都換成了警察的裝束。
蘇小可見狀沖着王金彪甜甜的一笑,說道:“冤家,咱現在該去你家取剩下的東西了吧?
”
王金彪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領着這幫假警察朝自己家走去......
青衫公子蘇小可,正是雲天閣的三當家,坐第四把交椅的頭領,江湖人稱俏郎中。
而書童恭喜發财,則更是大有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