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院子裡有動靜的時候,言華興緻勃勃的伸長了脖子往窗外看,邊看邊嘀咕,“這未來姐夫也太醜了吧,聽說腦袋都是扁的,這會兒也看不清楚。
哎呀大哥你看,他居然真的會流口水哈哈哈哈~”
言華毫不留情面的嘲笑聲引得院子裡馬媒婆跟那對中年夫婦将視線轉了過來,馬媒婆倒是沒什麼,依舊笑得喜慶,那對中年夫婦卻是落了下臉子。
不過轉眼看見自己傻笑着又流下口水的兒子,兩夫妻又忍了下來,扭頭看向堂屋裡迎出來的方菜花。
方菜花滿臉帶笑态度熱情,對那個青年的傻樣視而不見,反而十分熱情的雙手拉着中年婦女的手,“哎呀呀鄧嫂子你們來得這麼早,我這家裡都還亂糟糟的呢,見笑了見笑了。
”
馬媒婆跟那鄧嫂子自然是又一番客套,誇獎言家房屋整齊院落幹淨之類的。
方菜花這才高興着扭頭拉着人往堂屋裡去,跨進門檻就朝着言容房間裡喊,“大丫頭,趕緊出來給馬嬸子鄧嬸子們倒杯茶水來,再給你鄧阿哥端點花生上來。
”
這聲“鄧阿哥”指的就是那流口水的傻子。
言容雖然先前就被打了預防針說是相看的男方腦袋不靈光,可等滿懷期待的忙活了一上午,跨出房門臉上含羞帶怯的擡頭一看,那臉色也是止不住的頓時拉了下來。
原本正在打量人的中年夫婦見言容臉上的笑一消,頓時眼中滿是不喜,從一開始的期待滿意變成了挑剔嫌棄。
方菜花雖然是為了對方許諾的一千塊錢聘金,可也有些小聰明,知道這時候就該擡擡架子,哪怕是賣閨女也要賣得清高點,讓人家上趕着給高價錢才行。
因此方菜花臉上的笑也漸漸消失,擡眼打量了一眼盯着言容手上裝了花生的簸箕嘿嘿笑着的鄧家傻子,無言的歎了口氣。
這下子除了馬媒婆,大家的臉色都不好了,剛才還用挑揀的眼神打量言容的兩口子頓時讪讪然垂眸,鄧嫂子連忙熟練的掏出手帕給兒子擦口水,一旁的鄧家男人則是扭開臉看都不想多看傻兒子一眼,深覺這個傻子給他丢了臉面。
不過是一點煮花生罷了,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原本就有資本昂着下巴甩對方一個不屑一顧的眼神。
可偏偏這個傻子就跟沒吃過東西一樣綠眉綠眼的直愣愣盯着看得流口水。
可惜他們鄧家就這麼一個帶把的,也不是沒試着跟外面的女人生過娃娃,可怎麼折騰都沒一個女人懷上過,偷偷去醫院一檢查才知道,問題出在他身上。
鄧家男人這才心虛的處理了外面的女人,回家跟婆娘一起守着這唯一的傻兒子,就盼着傻兒子好好長大然後娶媳婦生個健康的孫子,讓鄧家皿脈别斷絕了。
一開始就抱着“買家”姿态端着架子來到這裡的鄧家兩口子被方菜花這莫名的一歎氣,驚得心頭一緊,趕忙放低了姿态的陪着笑熱熱乎乎的拉家常。
所謂的拉家常,無非是按照方菜花的心頭好開始誇,這第一誇的自然就是言裕。
方菜花被馬媒婆以及鄧家兩口子奉承了好半晌才松了口風,隻為難又歎了口氣,滿臉無奈,“說句鄧嫂子不愛聽的話,先前我也就聽說鄧小哥頭腦不靈光,可之前也沒見過本人,今天這麼一見,這也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
“雖說我對大閨女不算多疼愛,可好歹也是自己肚子裡掉下來的一塊肉,辛辛苦苦養這麼大,也不能說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耽誤了她一輩子,是吧?
”
這就是有推拒的意思了,鄧家大嫂子頓時臉一僵,回頭看吃得碎屑滿嘴滿臉的兒子,臉上也露出洩氣的表情,不過還是偷偷伸手去扯光顧着吃花生吸溜茶水的馬媒婆。
馬媒婆年紀不算大,四十多歲,當年陰差陽錯湊合成了兩對新人,名聲傳了出去,于是幹脆就順勢幹起了媒婆這麼個業餘兼職,時不時的賺個謝媒錢吃個酒買頓肉。
此時鄧嫂子這麼一扯,馬媒婆伸手抓了兩大把簸箕裡的煮花生塞進短袖衣服口袋裡,然後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東西,咧嘴笑着将方菜花的手一拉。
“方家婆娘,不是我吹的,這鄧嫂子他們家可是他們三碗水村兒數一數二的人家,鎮上有房有店鋪的不說,村裡去年還剛修了一棟小二層的樓房,要是咱們容容嫁過去,那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不用愁錢花了。
”
鄧家是二十多裡地外一個村子的,方菜花先前接到馬媒婆的意思就趁着趕集的時候順勢打聽過的,對鄧家這些事還是了結的,于是似有松動的皺眉眯了眯眼。
馬媒婆再接再厲,“家裡條件那好得不用話說,就說鄧家兩口子那脾氣,也是絕對好得很,而且鄧家嫂子先前在路上就跟我說了,要是容容願意嫁過去,那她新婚第二天就保管将家裡的管家權都交給新媳婦,就是那存款也願意交......”
“......店裡的生意以後也要靠着新媳婦撐着,隻求新媳婦能真心實意的對待鄧娃子,兩口子好好過日子多生幾個娃娃給鄧家開枝散葉。
”
這話就說得方菜花真的心動了,之前還隻說了一千塊的聘金,方菜花先前那般作态也隻是想要讓鄧家的人不減少聘金,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在一千的情況下多添上給兩三百的。
結果這一下子是給撈到大魚了!
方菜花懷裡跟揣了隻兔子似的心髒砰砰亂跳,不過面上還是努力繃住了。
若是大丫頭嫁過去管了鄧家的東西,那以後豈不是娘家想要“借”多少錢都容易了?
這借了還能拖拖拉拉幾十年的不用還......
給幾人倒了茶端了花生,言容就被方菜花遣回了房間,不過這事關自己的一輩子,言容也放心不下,于是就在房間門背後耳朵貼着門闆的偷聽。
中午的時候言四海從山上回來了,不過似乎言四海看見鄧家那傻子的時候十分失望,估計心裡還有一種愧疚心虛,于是随便尋了個借口說是二姑婆家裡來了客人,讓他跟言裕過去幫忙殺雞,順便陪客人喝酒吃飯。
二姑婆是個獨居老太太,家裡的幾個兒子長到十來歲的時候都相繼早夭了,傷了心的老太太就直接一輩子守着一座破泥房子自己過日子。
隻有唯一還活着的大閨女時不時回娘家看望一下老太太。
二姑婆因為沒了兒子,從原言裕還小的時候就特别喜歡他,對言四海家也格外親近,往常家裡有個什麼力氣活,老太太都會叫言四海帶着言裕一塊兒去。
當然,做活的肯定是言四海,言裕就是跟去吃東西的。
這話是方菜花跟言四海早就商量好的,于是方菜花一臉遺憾的對鄧家兩口子以及馬媒婆抱歉的笑了笑,然後吩咐言裕趕緊過去。
言華想跟着跑,可惜被方菜花留下來了。
“也該到作午飯的時候了,你去給你大姐幫忙燒火去。
”
言華撇撇嘴,扭頭兩隻手手指扯着嘴角朝鄧家傻子做了個鬼臉,“傻子娶媳婦兒咯哈哈哈哈!
”
鄧家兩口子頓時就黑臉了,馬媒婆嘻嘻的笑着擡手想要拍言華一巴掌,言華跟條泥鳅似的溜走了。
被點名去做飯的言容從房間裡出來,低着頭紅着臉從堂屋裡幾人身邊走過,往廚房裡去。
言裕站在房門口皺眉,原本扯着嗓門聊天的鄧家兩口子以及馬媒婆都噤了聲,還是方菜花怕氣氛太尴尬了,連忙站起身拉着言裕往外送。
“裕娃子,你二姑婆讓你跟你爸過去幫忙殺雞,待會兒做飯也别讓你二姑婆做了,她眼睛不行記性也不好,讓你爸做。
”
言裕反手拉着方菜花又往外走了幾步,都要走出院子了才轉身對着方菜花道,“媽,我之前不是說過别折騰大姐的婚事嗎?
難道你還真打算讓大姐嫁個這樣的人家?
”
方菜花被言裕這麼一說,有點尴尬的别開視線,而後又氣悶的回頭瞪言裕,還擡手佯裝生氣的給言裕兇前來了一巴掌,“你這說的什麼話,什麼叫折騰?
!
這樣的人家怎麼不好了?
去去去,趕緊跟你爸去你二姑婆家,你爸這會兒都走老遠了,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這些大人的事。
”
言裕抿唇不語,就看着方菜花。
方菜花頭疼的一拍腦門子,“哎喲真是欠了你的,好好好,我先不定下來,等晚上把人送走了咱們問你大姐自己的意見成不?
你大姐嫁過去就是躺在錢上過日子,保不準她自己還樂意呢,就你瞎操心!
”
方菜花好說歹說這才将言裕推着送走了,頓時松了一口氣。
之所以方菜花忙着将言裕送走,倒不是怕言裕壞事,最主要的還是擔心兒子跟那傻子一桌吃飯,要是不小心吃到傻子的口水了怎麼辦,誰知道這傻病會不會傳染哩。
至于家裡的言容跟言華,閨女家的笨一點也沒關系,反正隻要會做家務會生娃就成了。
而且家裡的人全都走了,那也不好看,要是讓鄧家的人不高興了以後不肯“借”錢給他們家咋辦?